一整天,男人都没再出过房。
厨房里的赫澜正要准备晚饭,却瞥见窗子那里挂着两只野兔。
野兔?
寂尧昨天打的吗?
他不会是还想吃野味吧?
犹豫着把野兔打理好,天一擦黑,她便捧着一堆干柴来到院子里的空地,点火上架,开始烤野兔。
这次她又在上面撒了点孜然,味道更是扑鼻。
烤好以后,赫澜先撕下一点点肉尝了尝,可她发现不管她吃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味道,除了辣一点的东西能有味道以外,咸淡的滋味都很轻。
这种情况好像是在两年前她晕倒以后就这样了。
赫澜仰头看了眼月亮,她不是猜不到自己的状况,大概是一股火导致的。
心火,医不好。
她收敛心事,高声喊:“野兔烤好了。”
说完,她起身走到厨房里拎了两壶酒出来。
到院子时,男人已经坐在那里吃了,椅子上垫着垫子,腿上盖着毛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
她问:“要喝吗?少喝一点能暖身子。”
男人掀动眼皮,手指微勾,拿过一壶酒。
赫澜坐下来,拧开塞子率先喝了一大口,嘴里这才多少有了些刺激的味道。
野兔的肉到她嘴里基本没什么味儿,吃与不吃都没什么区别。
倒是他,吃的很是可口。
她竟不知道寂尧愿意吃兔肉,以前他除了有公事外,好像从没有在外面过过夜。
他不在东国,难道把所有的兵权都交出去了?
赫澜的心思百转千回,但男人仍旧沉默吃肉,一句交流都没有。
小狼崽站在一旁好久了,可它的毛色太不醒目,以至于赫澜很久才发现它。
它可怜巴巴的蹲在那,舌头时而伸出来舔舔嘴巴鼻子,馋的不行。
赫澜勾唇,明亮的眸子带着笑意,“过来。”
小月亮似乎听得懂,倒腾着不稳的步子欢快的跑来。
赫澜把兔子的骨头丢给小狼崽,狼是不会晃尾巴的,但它还是哼哼唧唧了两声。
男人眼神恍惚,寡淡出声:“一贯无情的狼都知道感恩,可有的人,连狼都比不过。”
第360章
赫澜手一抖,肉掉了,小狼崽立马叼住跑到一边吃了起来。
她没有接话,静静地吃着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喜欢吃野味?”
他说:“不喜欢。”
“你不喜欢吃饺子?”
今天的饺子她回头查了查,他只吃了三个。
男人却扬眸朝她看来,“什么叫喜欢和不喜欢?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他的语速很慢很懒散,像是晒太阳的悠闲旅人似得,不紧不慢。
谈话到此结束。
他进了房。
赫澜这个时间是睡不着的,她跑到书房抱着那把古琴坐到院子里。
这是她今天在书房里看见的。
琴音响起,是一首现代的歌曲。
她的声音也伴随着内力回荡在山谷内,悠远绵长。
“天空会裂缝,我肩头添上的爱那么重
就不怕滂沱
用眼泪庆贺,跨过了坚信这一扇门后
真的有天国
为了你而活,为了你而梦
为了爱我会撑到最后
当世界都乌有
守着你的人是我
为了你而活,为了你而梦
伤痕再深心无法划破
跟命运在逆流
就算错了也不退后。”
一首《为你而活》被赫澜唱的感情饱满,痛彻心扉。
雅阁里躺着的男人睁着双眼,眼波一丝波澜不曾有,像是个没有情感的人一样。
而他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的握着。
闭上眼睛,隔绝一切声音入耳。
~
翌日。
早饭吃完之后,赫澜正在收拾碗筷。
“你昨晚唱的那首曲子,是你写的?”男人敛眸喝着茶,似乎是随口一问。
赫澜脚步微顿,“不是,别人唱的,好听?”
他吹了吹茶,捏着茶盖喝了口,“还行。”
天空会裂缝,我肩头添上的爱那么重……
为了你而活,为了你而梦,为了爱我会撑到最后……
他突然就笑了。
眼里全是讽刺的凉意。
饭后闲暇之余,赫澜坐在桌子旁看着书,男人倚在软榻上摆弄竹简。
“咣当——”
赫澜埋头写着字,一起身不留神把茶碰到地上了。
原本静谧的雅阁顿时传来刺耳的动静。
一道冰冷的视线飘过来,赫澜讪讪的笑了两声,赶紧把碎的茶盏扫了出去。
进来后,她问:“中午想吃什么?”
男人眼神凉凉,“你不是知道菜单?”
“天天吃那些不腻吗?”赫澜无奈。
谁知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男人竟有些发愣,他沉默了会,说:“那就换,随你。”
得到满意的答复,赫澜兴高采烈的跑去了厨房。
把寂尧爱吃的那些菜都拿出来洗干净切好,等着中午做。
午时。
赫澜把六道菜上桌,男人走来坐下,这才发现桌上的菜色,他捏着筷子的手立马停下。
他盯着赫澜,神情冷漠,“倒掉,换别的。”
语气是不可抗拒的命令性。
赫澜拧眉,一时间不大懂他的意思。
男人回头看她,“没听见?”
“为什么要倒掉?”她问。
他一字一顿,仿佛很认真的在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不想吃。”
赫澜顿了顿,“那你想吃什么?”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指着桌上的六道菜,“只要不是这些。”
第361章
赫澜并没有觉得麻烦,因为曾经的寂尧对她百般纵容,不管是对原本的苏慈,还是现在的他,他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变过。
整整近二十年,他都宠着她这具身体,宠着她。
她如今被麻烦一点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一个人能坚持对另外一个人好二十年,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赫澜心里有些酸涩,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想好好照顾他,哪怕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也是这样,她才能有机会看看他平时的样子。
但寂尧是真的变了。
从前的他不喜欢明亮的颜色,然而现在,所有的衣袍都是红色或是紫色白色,黑衣一件都没有。
吃的口味与以前也是大相径庭,话也变得少了。
赫澜有的时候觉得,若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他可能一年都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写毛笔字,不是爱好,而是打发时间,再变化一点也就是偶尔逗逗小狼崽。
活的很单调,比她还要单调。
窗前。
他倚着窗户,手里夹着烟,脸上的伤疤历历在目,他也不遮掩,凝视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山出神。
“你有什么后悔过的事吗?”
赫澜正在跟小狼崽玩闹,就听窗子边的人开了口。
后悔过的事……
后悔过活着算吗?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答了。
男人似有意外,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深,不懂他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赫澜停顿了下,“你呢?”
“后悔生而为人。”
他常跟小星星呢喃:星星,你要快快长大,你长大了,爹爹就解脱了。
小星星不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说会快快长大的。
赫澜面色微僵,干笑了两声,艰难的问:“你……你不会是活够了吧?”
男人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那双眼睛从未有过的平静。
扔掉烟头,关上窗子。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但沉默与变相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
赫澜揪着衣襟,心口堵的难受。
~
当晚。
赫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心慌。
正准备坐起来喝点水时,就听见门外有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赶忙跑出去看,只见男人一袭红衣,戴着面具,飞掠出门,赶往山下。
怕他有事,赫澜随手拿起披风也跟了出去。
风雪刮的脸疼,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看得出他很着急。
燕京城。
漆黑的夜里,一堆人跪在地上。
男人落地,衣袂猎猎作响,森寒的眼荡着凶戾。
“人呢?”
“属下……属下把人跟丢了。”
一地的暗卫,顿时觉得杀气围着周身,一股寒气爬上脖颈。
“找!”男人咬牙。
“是!”
小星星不见了。
被人绑走了。
他接到飞鸽传书后,便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梵听阁里所有的人出动,一个时辰以后,在燕京城的郊外发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手里正掐着一个小女孩。
小星星被她掐的脖颈发紫。
男人赶来时,眼眸危险的眯起。
是荆瑶。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想做什么?”
荆瑶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她转动僵硬的脖颈,阴森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