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发现老太君带着婢女婆子从远处走来。
老太君皱着眉头不悦地站在那儿。身边的钱嬷嬷自后头走出来,来到那两人旁边,呵斥:“你俩怎么回事,不晓得少爷在静思么?在这儿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随从和门房小厮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老太君来了,忙跪了下去。
“这般没规矩的东西,都打发走罢。”老太君本就心情不好,更见不得这些人不守规矩。
那随从一听,吓得腿都软了,狠狠瞪了门房小厮一眼。求道:“老太君,这真不是我的错,是这门房自昨日起每隔两个时辰就来通禀一次,说是外头有个姑娘要见少爷。我都赶了好几次了,这不今儿他还来。连门外那姑娘的簪子都带进来了。”
“我孙儿岂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都能见的。”老太君啐了声,转头示意钱嬷嬷去处理。
那钱嬷嬷领着门房小厮自去了门外。
钱嬷嬷一见门外人竟是远在北边的黎雅,大吃一惊。随想到这女子不端的行为,随即拉下脸。
“你来干什么?”
黎雅抬头,见是钱嬷嬷,仿佛看到希望似的,有些激动的上前,“钱嬷嬷,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帮我通禀一声。”
那钱嬷嬷却不加理会,冷冷地说道:“你这女子做事太没教养,怎能死皮赖脸的杵在人家门口不肯离去。”
“钱嬷嬷,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找他,你行行好,帮帮我罢。”黎雅忽略她的奚落,哀求道。
“你当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随便阿毛阿狗都能进来的。我们少爷这样的好人才,多得是不知羞耻倒贴上来的女子求爱。如果谁都放进去,岂不乱套。滚罢,别在这里丢丑。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黎雅哽咽相求,“钱嬷嬷,如若不是大事,我不会来找他的。你帮我通禀一声罢。只要这事过后,我永不再出现你们面前。”
“你这样行为不端的人,岂有信用可言。”钱嬷嬷对她那日在山上彻夜不归一事印象极差。转头招来国公府的护卫。“来人,将这女子赶远远的,省得污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理会黎雅。
那门房小厮苦着一张脸,劝道:“姑娘,你就不要让我们难做人了,回去罢。”
“我若这样回去,我爹要怎么办。”她泪眼迷蒙,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齐齐向她铺天盖地地袭来。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直直往后栽下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将她揽入怀里。
她痛哭,自责不已,“大哥,我——”
“别说话,一切都有大哥在。爹的事情已有救。”黎静言心疼不已。他的妹妹,家里人都是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宝贝儿,怎能让这起子贱奴如此羞辱。
黎静言狠狠地瞪了钱嬷嬷一眼,抱着自家妹妹转身就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人的条件
夜的深处,是稀疏的灯盏,透过书房的窗户忽明忽暗地洒在桂花树上。就如书房主人此刻的心情一样。
灯火映着黎静言俊朗的五官,一身黑色长衫,更显得他身形挺拔修长,他潇洒地在洁白的画纸上尽情挥毫。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思念。
不多时一副副人物像赫然跃入眼帘。画纸上的女子有巧笑兮兮,有俏皮淘气,有嘟嘴生气还有恶作剧后的狡猾。女子各种神情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她的喜怒哀乐在他脑子里铭刻着一样。
他眼波深邃,痴痴地看着画中女子,手不自觉地抚过画中女子的脸,亲昵的摩挲着。
他看得出神,看得贪婪,好似要把画中女子揉入骨血一般。突然却又甩开了手,喃喃自语:“你在哪呢?过了明日我便再没资格。”
他的未来过了明日便再不由他。为了救父亲,他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婚事。回想起昨日的种种,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那日得知父亲被判死罪后,黎静言匆匆回家写了一份奏折便进宫面圣。他只是一名小小编修,没有陛下召见根本不能瞻仰天颜。可为了父亲,黎静言管不了这么多,硬是来到御书房外求见。可高高在上的陛下根本不肯见他。
黎静言不死心跪在御书房外不肯离去。过了大半天,御书房出来一大内官,劝道:“黎编修,你请回罢。陛下已知晓你和犯官黎崇文的关系。陛下爱惜人才没迁怒与你,你若再跪着,万一惹怒了陛下,你连自身都保不住。”
“大内官,那是我父亲,我父亲是清白的,恳请陛下给我父亲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黎静言趴伏在地,大声说道。
“哎呦喂,黎编修,你怎这般讲不通。这事陛下金口已出,无论如何你也改变不了结局。”
“陛下,我父亲是清白的,恳请陛下给家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黎编修,你想惹怒陛下吗?”大内官有些恼怒了。
能在御书房外长跪的人也不是哪个小官都可以的。要不是陛下很欣赏黎静言的才气,不然早差侍卫将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偏黎静言是个倔强又执着的人,他不理会大内官的劝说,依然重复着一句话。
气得大内官跺了跺脚,骂道:“黎编修你就不怕陛下将你与你父亲同罪处置么?”
“请陛下给家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真是个榆木疙瘩。”大内官恨恨地啐了口,转身回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皇帝陛下提笔批阅着奏折。抬头瞄了瞄门外,“他爱跪就跪罢。”
大内官到底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解陛下爱惜欣赏这年轻人的才气,才没喊来宫廷侍卫将人拉下去打板子。
黎静言这一跪就跪到了天黑。皇帝陛下已从御书房内门回了寝宫。他仍旧跪着不起。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还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御书房外。
崇德殿里已下朝,陛下领着高太尉一干人等往御书房行来。
快行至御书房时,大内官筹措了一下。皇帝撇了他一眼。大内官忙上前悄声说道:“陛下,黎编修还跪着呢。”
皇帝讶然,皱了皱眉头。“你去将人打发走,不然寡人定要惩治他。”
“陛下,黎编修很是冥顽不灵。”大内官好说歹说几回也没将人劝走。
高太尉离得近,自然就听了一耳朵,约摸猜出是怎么回事。忙走到前面,拱手行礼,道:“陛下,恕臣冒昧,听到了大内官的话。可否请陛下允许微臣去劝说黎编修。”
“太尉肯去自然最好。”皇帝还是很爱惜人才的。
高太尉步履稳健地来到御书房,果然见御书房大门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人。关于黎崇文一案,高太尉也了解了不少情况。高太尉陪伴圣驾二十几年,很了解陛下的性格为人。陛下已先入为主定了黎崇文的罪,便很难有反转的机会。他越是求,陛下只会越坚定自己的看法。
高太尉摇摇头,来到黎静言身边。语重心长的劝道:“黎静言,你这般跪着与你父亲的案子毫无助益,你可晓得?”
黎静言微微抬头看高太尉,“我别无选择。”
“哎,陛下已定下的案子,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太尉,我父亲是清白的,我只求陛下给我父亲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你若在未定罪之前恳求陛下倒还有可能。如今怕是难咯。”
黎静言一听高太尉的口气,燃起一丝希望。“太尉,你有办法对吗?”
高太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应承也不拒绝。黎静言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看高太尉这表情便晓得有戏。
“回去罢,别把陛下惹怒了,不然可真没办法了。”
黎静言几乎是抖着双腿艰难的从宫中出来。
青竹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小姐从昨天出门后就再没回来过。青竹和府里的下人已去找了好几圈,却仍然找不到人。偏偏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没回家。青竹已急得快哭了。一见大少爷回来,忙不迭跑过去,带着哭腔说道:“大少爷,小姐自昨日离府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们已找遍了,还是没见着小姐踪影。”
“小妹一夜未归。她独身一人走出去的?”
“是,小姐没用府里的马车。”
黎静言沉吟半响,当即吩咐孙大郎备马车。
她这个傻妹妹怎可能坐等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没用府里的马车,定是晓得孙大郎也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
她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中能救父亲的也就那家了。
黎静言一刻也不停歇,直奔卫国公府。果然见他这个傻妹妹苦苦地等在那里,却被个婆子当众羞辱着。黎静言心里一痛,顿时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高太尉不会平白无故帮他,而这几年高太尉最头疼的莫过于高家千金的婚事。高家千金的恶名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已然成了京城各大家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谁也不想为了攀上荣华富贵而断送儿子的性命。
翌日,黎静言毅然来到高太尉府上。高家门房好似早料到他会来,客客气气将人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