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丰收老弟啊,真真是稀客,稀客啊。”言传根心里憋着气,暗暗反击了回去。
言珍珍低垂着头默默流泪,一听到里正爷爷的声音,慌乱的用那一双皴裂得极其厉害的手胡乱抹去眼泪,随后仰起黑瘦的小脸看向里正,规规矩矩的礼貌道:“丰收爷爷好。”
“嗯,是个懂礼貌的乖孩子~~~”里正一脸慈祥的看着言珍珍,随后看向言传根,一脸的不赞同:“我说传根老哥啊,你瞧你都把孩子给吓哭了,珍珍可是个好孩子,咱们村谁不知道珍珍从五岁开始,就成天背着背篓出去捡柴割草?珍珍可以说是咱们村那么多孩子中,最最懂事,最最勤快的孩子了,虽然她是个女娃,但你也别太苛待她。”
就因为今早稍微起晚了一些,便被爷爷逮着骂的言珍珍,心中本就对爷爷待她不公而心怀芥蒂,这会儿一听里正这么一说,多年来遭受的委屈和不公,令她瞬间就情绪崩溃了,悲从中来的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哇呜~~~呜呜呜~~~”
言传根当即气得脸都差点绿了。
言丰收,言狗蛋儿……
这是老子的孙女,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充当好人?
娘的,这狗,日的就只知道成天给他添堵,冲他抬杠。
若不是忌惮言丰收是里正,这会儿言传根都想直接把这“疯狗”给打出去。
满腔的怒火不敢对里正发泄,于是转移到了言珍珍的身上。
“哭什么哭?你一个女娃子手脚不勤快点,将来哪家好人家谁会娶你?爷爷真心为你好,说你几句你还委屈上了?是非不分,不知好歹的东西,赶紧背上背篓出去割草。”
里正对言传根这一番指桑骂槐,夹枪带棍的话一点都没放进心上。
厨房内正做饭的王氏,一听自家男人和里正又暗地里杠上了,往灶膛里塞了一把干柴后,便急冲冲的走了出来,对着哭泣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女又是拧,又是掐,又是推搡的,尖酸刻薄的叫骂着。
“你个赔钱货,你个丧门星,要哭滚出去哭,别把晦气给招进来了。”
里正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了,后悔不敢拿这孩子作伐子去和言传根抬杠,当即走了过去,把瘦小的言珍珍护在身后,低声对言珍珍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快出去割草吧,割腕了赶紧回来吃饭。”
说完,里正就把一旁的背篓给言珍珍递了过去。
言珍珍接过背篓,深深的看了里正一眼,背上背篓,拿上镰刀哭着就冲了出去。
“传根老哥,王嫂子,我言丰收又不是瘟神,咋的就给你家带来晦气了?你不欢迎我上门就直说,拿孩子出什么气?”
言传根两口子此时即便是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直接同里正撕破脸。
“丰收老弟,你这可就想多了。”
“对呀里正,你真误会了,珍珍那孩子就是欠教训,你看这大清早的,她居然还在睡懒觉,你说能不让人生气吗?”
虽然明知这两口子心口不一,但里正也不会去戳破,有了台阶,自然就识趣的赶紧下,太过于较真儿紧抓着不放,那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里正故作一副误会解开后的轻松样子,随后笑眯眯的看向言传根两口子,从身上掏出了三百个铜钱递到了王氏手里:“这钱嫂子拿着,回头给传根老哥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们切莫推辞。”
王氏心里一喜,侧头看向丈夫。
村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一旦哪家有人受重伤,或者生重病,以及家里有红白喜事啥的,同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般都会送点鸡蛋,送点鸡鸭或者钱银啥的作为人情往来。
但很少有人像此时里正这般出手大方,言传根两口子心里门儿清,不外乎就是老四马上就要成为秀才公了,这里正提前来巴结他们,和他们攀交情而已。
里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言传根再拒绝推脱,就有点得罪人了,于是冲老妻点点头,王氏这才放心的手下。
“多谢丰收老弟还记挂着我。”
“传根老哥你这就客气了,一辈子这么长,谁家也难免会出点事儿,对了,正清那孩子可归家来了?”
一听里正提及家里最为争气的儿子,言传根老两口顿时就笑得一脸骄傲。
言传根满脸褶子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浓浓的喜悦:“正清前天才出考场,想必还要留在三河县等考试结果,估摸着再等上五六天就会回来了。”
里正笑眯眯的点点头:“正清这孩子肯定能中,传根老哥教导有方,教导有方啊,咱们言家村,不久的将来,也终于能走出个当官的了。”
里正这话,言传根两口子爱听。
当即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到时候我家老四回来了,里正你可要应约咱们喝上几杯,不醉不归。”
“一定来,一定来。”
还躺在床上懒床的言蓉蓉,听到院子里爷奶和里正的对话,笑得一脸嘚瑟,一脸的春心荡漾……
而作为被讨论的当事人——言正清。
此时。
整个人正半死不活的躺在三河县的廉价客栈里。
心里明明知道这一次铁定考不中,但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看个结果。
想要看看今年究竟有没有人能考中?
言正文也没有催促四弟赶回去。
一方面:是因为心里还抱着四弟万一就侥幸的中了秀才呢?
另方面,则是因为不想回去当苦力,能躲懒一天是一天,等到了挖掘堰塘和修筑河提的时候,他想躲懒都躲不成了。
。。。。。。
云杉刚吃完吃饭,喝了药,收拾完厨房,刚准备去柴房,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周嫂子带着颤栗的惊恐叫门声。
“杉妹子,是我,你周嫂子,快开一下门儿,我找你有事商量。”
想起前段时间咬死的蒋媒婆和货郎,周嫂子就害怕的不行。
正在院子不远处忙活的秦忠,嗖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小川看着院门眉头紧锁。
云杉知道这是秦忠为了避嫌,这才回避的。
“嫂子,马上就来。”云杉一边回答,一边飞快的查看了一下院子有无男人留下的足迹,发现并没有后,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开门。
小川和云杉把院门齐齐打开后,便看到周嫂子和李木匠,以及春生手里拿着火把以及扛着锄头站在外面。
云杉赶紧把三人邀请进来:“嫂子,李大哥,春生,快赶紧进来。”
三人忙不迭的进了院子。
春生这个大小伙子,叫只比他仅仅大四岁的云杉叫婶子,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婶子好。”
云杉含笑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呼~~~”周嫂子后怕的拍着胸口看向云杉:“刚才可差点吓死嫂子了。”
毕竟。
那蒋媒婆和货郎,可是才被狼群咬死没过多久,当时两人那被咬得惨不忍睹的画面,至今都留在三人的脑海里,刚才外面的每一秒,三人都觉得度日如年般的难熬,心,噗通噗通的直跳个不停,紧张得就好似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云杉一脸担忧的替周嫂子轻拍后背并顺着气,开口道:“嫂子别怕,我去给你倒碗水过来,让你们先压压惊。”
“不用麻烦了,这才刚吃过早饭,而且又没走多远路,就不用喝水了。”
“那我去给你们拿几个凳子,有啥事咱们坐着说。”
周嫂子这才松开云杉。
小川小脸带笑的看着三人,并乖巧的依次问好:“周婶婶好,李伯伯好,春生哥好。”
三人的注意力这才落在小川身上,这一看,周嫂子顿时就惊呼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川的脸蛋。
“哟~~~才多长时间不见呀!小石头这小脸都长肉了,也长白了不少,就连个子看起来都高了一些。”
小川冲周婶子三人咧嘴一笑,扭头看了茅屋一眼,随后又看向周婶子一家:“娘对我和妹妹好,好吃的她舍不得吃,总是让给我和妹妹,而且……也多亏了周婶子的接济和帮助,要不然我和妹妹可长不了肉。”
听着小川这一番软糯卖萌的甜言蜜语,周嫂子心都快融化了。
她家那五岁的臭小子,成天就知道打狗撵鸡的,人和人果然没法比。
李木匠和春生父子两也这么觉得。
此时。
这小石头梳着包包头,穿着干净的薄棉衣棉裤,原本在言传根家时,那小脸皴裂得看起来脏兮兮的,整个人又瘦又小,气色也不好,而且病怏怏的,让人一看就觉得真孩子不好养活。
然而这才两个多月不见。
小石头就被养得白白胖胖,虽然还是略有病态,但气色却比以前好了不少,可见厉云杉没少花心思来照顾孩子。
“周婶婶,我现在和妹妹改名字了,娘说,我们既然不是言家的人了,就和言家再也没有关系了,所以我现在叫厉峦川,山峦的峦,山川的川,妹妹叫厉晴空,晴天的晴,天空的空,婶婶可以叫我小川,叫妹妹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