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忠亲王有个癖好,就是喜吃新鲜瓜果,一年四季女人可少,酒可不喝,各色水果是日日必备的!
忠亲王听得眉开眼笑,伸手在崔更头上推一下,“怪道皇兄那么喜欢你,果真会折腾事儿!走吧!叫什么名儿?是你的地盘儿?”
崔更笑着摇摇头,“叫鹿鸣涧,当然不是老臣的地儿,老臣哪有功夫去做那些赔钱买卖?只不过是他家景致菜肴都颇合臣意,就在南城,可是京中一大雅地,举子秀才们最喜欢去!”
忠亲王听他一路巴拉巴拉说了个不停,几乎将这京城中每个酒楼戏园都评说了一遍,脸上永远是笑嘻嘻的模样,看不出心内真实念头。
马车行了两刻钟方到地儿,竹轿直接将忠亲王送往园内,崔更带路。他显然是此中熟客,迎客娘子带他们进了大厅,再直接从旁边一幽静小径穿花过林往里走去。
忠亲王四下打量着,地方确实清雅,四处悬挂着水墨宫灯,明亮又不会觉得太过堂皇,白色光影追着随处可见的薄衫侍女,楼阁亭台分布错落,假山流水高低迂回,恍如进了月宫琼殿。
到了崔更所说的温泉园,先在布置精巧的草棚屋舍中换过长袍,再除去鞋袜只穿木屐,来到屋后的草园子里。
一汪冒着热气的方池,上头架着葡萄藤,枝叶间星光繁茂,夜风飒飒,葡萄清香扑鼻。
当中有面架在水中的大理石桌,池内有浸在水中的石梯石椅榻,池水清冽,石椅扶手上的雕花在架子上悬挂的宫灯映照下清晰可见。
池子旁站了一排小衣纱裙的侍女,清一色的肤白秀丽,同外头不同的是,这些侍女的纱裙都只到膝盖,下头露出纤细的小腿和晶莹玉足,显是要下到池中伺候的模样。
几人见忠亲王被侍卫搀扶着出来,立即迎上来要扶忠亲王。
被两名侍卫一眼瞪开。
忠亲王扫了扫众女,乐呵呵笑着,“你们伺候崔大人去吧,本王腿脚不便,不必近身。”
说着,在两名侍卫相扶下下了水,水温适意,暖洋洋正舒服,再靠坐在石椅上,对面崔更也换好衣袍出来,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迈着短腿下到池中,笑眯眯问忠亲王。
“王爷可还喜欢这地方?”
“唔。”忠亲王舒服地眯起眼,往后微仰着头,这石椅后头还有靠脖落头的石枕,正好可以半仰头赏月赏星赏葡萄。
“你不是说,这葡萄可以伸手就栽吗?”忠亲王笑着指了指上头的葡萄架子。
“嘿。”崔更神秘一笑,轻拍两下手。
只见两名侍女在葡萄架的四根杆子下不知动了什么脚,那葡萄架竟缓缓往下移过来,直到头顶不远处,那串串紫色晶莹的葡萄果真是就垂在手臂抬手间,煞是有趣。
“哈哈!”忠亲王大笑起来:“这地方果真不错,是哪家开的?”
说话间有侍女端着托盘走下池来,往石桌上一碟碟摆满酒水果子等物。
“臣也未见过此间掌柜。”崔更笑嘻嘻道:“听说是江南来的,想来这人也是个懂世间妙处的人,才能这般享受!”
忠亲王伸手摘了颗葡萄,捏在手指间转了两圈,方送到嘴里,皮开汁儿绽,那香甜瞬间沁满唇舌间,清美甘甜,最妙在新鲜,那是采摘冰存过后的葡萄所不能比的。
“江南……”忠亲王边咀嚼边轻声念一遍,眼神从桌面上的果子碟盘闪过,以时令瓜果为主,甜瓜、浆果、蜜桃、南橘等等,然后再落到崔更面上,笑着道:“崔大人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我还能有什么事儿!”崔更笑得挤眉弄眼的,“见王爷为官家辛苦操劳,我们做臣子的不过是跟风献献殷勤而已,王爷辛苦,崔某敬王爷一杯。”
他说着端起酒盏来。
忠亲王身体动作不便,立即有侍女倒了酒给他递过来,忠亲王笑着乐呵呵一举杯,再一饮而尽,眯了眯眼,“这是,陕北甘米酒?”
“王爷好灵的舌头!”崔更笑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是鹿鸣涧特酿的鹿鸣曲,不过确实是以米酒为原料酿制而成。”
忠亲王点点头,舒舒服服往后靠过去,半阖上眼,嘴里叹道:“还是你崔更聪明啊,懂享受,你说这酒啊字画古董啊奇宝异石啊,那样是你不精通的?对,还有女人,你府中的侍妾可抵得上金陵绣仙园一个园了吧……你小子可是活得最舒坦的!”
崔更嘿嘿笑着,“王爷听哪些嚼舌根的传的?老臣不过是爱好广泛了些,整日在吃喝用度上抠巴抠巴地攒银子,攒下来就拿去买字画买石头,附庸风雅而已。真正说懂,还是王爷懂,正好臣新近得了几个原石,明儿个着人送到王府给王爷过目看看有没有货!”
忠亲王翘起嘴角一笑,这崔更可真是人精,拍马屁的功夫就跟水磨似的,专业精湛!
他除了日日在八珍园里听戏,还有个爱好就是猜石,对现成打磨好的珠宝没什么兴趣,只喜欢拿原石去猜,但这个爱好极少有人知道,只年轻时在西北征战的时候,喜欢出风头和人赌石,回京后偶尔买上一块儿猜着玩儿。
自腿脚不便后,已是很少去逛石摊儿了,崔更这会儿说得原石,怕不是巧合。
无事献殷勤,他是嗅到什么味儿了?
不过,崔更既然不说他的目的,他也懒得问,自自在在泡着温泉吃着葡萄,身旁又有侍女捏胳膊捶腿,煞是舒坦。
眼见天色已晚,要告辞回府,崔更劝说这温泉水能活血通经,对忠亲王久坐不动的下半身极有好处,二人约了明日再来,遂告辞。
崔更并未离开,待忠亲王的马车远去,又原路返回那温泉池中。
第351章 再探密室
崔更脱了衣袍大步踏进池水中,气呼呼往石椅上一靠。
从他身后竹棚草屋里出来一人,身着彩衣,款款走到池水边上。
“大人生气作甚?”
“他根本没动那浆果。”崔更沉着眉,脸上一贯的笑意消失,圆眼中闪着狠厉之色,“这人比想象中更滑头,更摸不到底。”
“不过才聊一次而已。”彩衣人转身在池边花树下的秋千上坐下,手扶花藤淡淡道:“这蛊我明日仍放在浆果中,他不是喜用瓜果吗?可若是一直不吃这浆果,说明他已将咱们这计看穿了。”
崔更蹙起眉,“难道他懂蛊毒?”
“试试就知道了。”彩衣人冷笑。
忠亲王或者不懂,可他身边有个梁湛,而梁湛身边,有个燕眉。
关于圣女的事,必然不能让崔更知道,否则,以他贪婪得什么都要吞进肚子的德性,只怕会起独吞宝藏的念头!
崔更叹一口气,“没时间了,恐怕忠亲王不日就要动手,他已将炼丹道人送进宫,如今官家的性命可谓是握在他手中的!我得快些搭上他这船才行,今日算是表过忠心,后几日恐还得考验,若是等他上位,燕子令估计就全落他手头了!”
他说到那丹药,只觉方才吞下去的那丸药泡了酒,浑身愈加燥热起来,身下雄风猛涨,喘着气扫了一眼池边立着伺候的几名侍女,点了两个上围丰满的,阴恻恻一笑:“留下伺候,今夜我也试试药效。”
彩衣人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站起身,带着其他侍女退开去,半讥半笑道:“大人尽管试,若是人不够,外头候着的还有。”
忠亲王出了鹿鸣涧,上了马车,没走出多远便对身旁护卫道:“查查这鹿鸣涧后头的人。”
又看了看外头,“去把梁少宰请来一趟。”
马车往北驶去,经过西城长街时,和一辆普通黒木马车擦身而过。两辆马车一南一北驰远,黒木马车上的元峥放下车窗帘,轻声道:“那是忠亲王的车驾。”“忠亲王大半夜的去南城做什么?”燕喃好奇问。
忠亲王甚少出门,就算与人喝酒谈天,也多是在八珍园内,元峥寻思着,“明日我找萧衡打听打听。”
青衫驾车,未免引起人注意,三人仍旧从贞庆道观后头进了道观里。
青衫留在外头,燕喃带着元峥看了那小石槛机关,又教他认了上头英文字符,才领着他从那密室通道中下去。
“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元峥走在燕喃身后,一手提着盏风灯,一手紧握着她,一面仔细打量着通道中的每一寸地方,一面带着嗔怪道:“这样的地方也敢往下闯,就不怕有什么危险的机关。”
燕喃吐吐舌头,不敢说自己仗着至少三年性命无忧,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个把握,就是觉得既然那穿越前辈用英文给后人留下线索,想来是希望有人能看懂这英文然后进入秘道的,这样的话,定然会在危险的地方用对他们来说暗号一样的英文字符做提示。
比如正北方向那扇门中的警告和出口,便验证了她的想法。
二人很快来到石室中,燕喃算出来的数独仍在石桌上,元峥则小心翼翼凑到石门前,仔细研究那石锁,越看越觉精妙,大梁目前似乎还未见过这种奇怪的锁具,唯一的解释就是燕喃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包括大梁的开国宝藏,都是由一位像燕喃这样来自未来千年之后的神秘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