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夜夜做着冤魂索命的噩梦,要她眼睁睁看着她和渊哥哥在一起又无能为力。
一想到元峥,她方觉得今夜实在有些累,那种挂念的情绪让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又不知他在衡水一切事宜顺不顺利。
想到若是他在,这会儿少不得要倚着他胸口厮磨一阵,又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马车驶回梁府,燕喃和梁宛茹下了车来,看着车上的安阳。
安阳也跟着下了车,嗫嚅着道:“我不想回那边。”
燕喃知道她说的是长公主府,正好她也有事想问安阳,点点头,“大姐若是不嫌弃,今晚便住燕回阁吧。”
安阳求之不得,见燕喃肯收留她,感动得连连点头。
梁宛茹从没见过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安阳这般模样,有些想笑又有些好奇,撇撇嘴,“我还以为大姐要陪那疯子住到出嫁呢。”
一说到出嫁,安阳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再不开口,跟在燕喃和梁宛茹身后默默往里走。
到了海棠林前,梁宛茹带着丫鬟回了春在楼,燕喃回身对安阳道:“大姐要随我去见我爹吗?”
安阳垂头摇摇,她对梁湛的恨有增无减,若不是他,她又怎会落到这地步。
燕喃先去了小绿天。
梁湛早收到了相阔海火袭画舫被抓获的消息。
他比文府人多知道一点,除了知道元峥这一计是想用来对付相阔海,还知道他想引出东辽人。
如今看来,只成了一半,但能拿下相阔海,也是好的。
燕喃先见过礼,小绿天厅堂里烛火幽幽,映得窗外茂竹愈加影影憧憧,四下一片安宁。
“娘怎么样?”燕喃先问。
“没事。”梁湛显得有些累,往后靠在椅上,“刘渭的人来了,一个没跑出去。”
燕喃并不问他是如何处理的,又简略把今夜的经过说一遍,关于放火的人,并未说出是寿阳,她没有证据,若说太多,只怕梁湛会怀疑起她来。
如今有相阔海顶包挺好,至少刘渭这里第一道口子算是撕开了。
梁湛听她说完,抿唇一笑,“很好,你辛苦了,这两日好好休息,相阔海那边的事儿,自有人去处理。”
燕喃诧异问,“爹您要出面吗?”
梁湛缓缓摇头,“文三爷既已经和咱们联手到这一步了,元四既不在,就让他去打擂台吧。”
燕喃一寻思,梁湛既然这么说,想来有忠亲王的意思,文家那边应也早就打点好了。忠亲王看似不动声色,却早把元四爷离开后的后手都布好了,胸有成竹啊!
燕喃正要离开,才想起来安阳,“对了爹,大姐与我们一同回府了,今夜住燕回阁。”
梁湛有些诧异,“她不是一贯和你不和吗?”
燕喃抿唇,“她今夜被我所救,态度好了些,我也想搞清楚她为何会厌恨于我。”
梁湛并未将安阳的事放在心上,点点头,“你们能相处好,也是好事,若处不来,送她回长公主府便是。”
燕喃告别梁湛回了燕回阁,安阳独自坐在花厅里喝茶,见了燕喃,立即站起身。
燕喃淡淡道:“我这儿没有多的地方,大姐若不嫌弃,先住西院厢房吧。”
安阳二话不说,“扑通”就朝燕喃跪下了,“三妹妹救我!”
“大姐这是干什么?”燕喃冷冷看着她,她实在搞不懂安阳,莫名与她为敌,还心甘情愿被人当刀子使来使去,图什么?
安阳明白她如今得罪了寿阳,又要躲着图鹰,只有梁府还能救她一把,心一横,把当初她想替娘出口气,图鹰怎么给她出谋划策,寿阳又如何给她毒蜘蛛,如何让她从梁宛茹处打听行程等事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燕喃越听越上火,她能忍安阳坏,但实在不能忍她那么蠢!
实在忍不住讥诮道:“我才回府多久?你娘没了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找我出什么气?”
安阳噎住,她能说她的身世吗,那等于把娘和小叔子私通的丑事都给抖落出来!
越想越委屈,眼泪更加汹涌。
燕喃仍气不过,“安阳县主,你长个脑袋只是为了装个漂亮脸蛋吗?那图鹰什么来历你清不清楚?你就敢跟他合作?我过得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安阳也不敢说因为图鹰和娘的关系她才信任他,何况燕喃说的有理,她确实对他一无所知。
“还有那个寿阳!”燕喃恨不能把安阳脑子里的水都倒出来,“你了解她多少?连太后都不能做主的事情,她凭什么就能让你不嫁入唐府?再说了。”
燕喃一屁股坐到榻上,“今夜她根本就没管过你的死活,实话告诉你,放火烧船的就是寿阳,从你上船开始,她就没想过你能活着下去!你还傻乎乎去给人当刀子!”
安阳哭得眼泪涟涟,跪坐在地抽噎着:“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可我只是嫉恨你,真没想过让你死!”
燕喃呼出一口气,手撑着头,又累又困,“你想让我帮你,那得让我知道你的心结,为什么嫉恨我?你是县主,长得又漂亮,不缺钱不缺人,嫉恨我什么?”
安阳嘴唇抖了抖,被燕喃骂得浑浑噩噩,脑子血往上冲,一开口脱口而出:“因为我是你亲姐!”
第280章 认错爹的是谁
燕喃愕然愣住,揉揉耳朵,她没听错吧?
“亲堂姐?”燕喃反问一嘴,没错啊,论堂姐,是亲的。
安阳话一出口,心头的秘密似开了一道闸,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反正都说出来了,有种豁出去的异样的痛快,心反而定了些,看着燕喃受到惊吓的模样,嘴角扯起一丝笑来,自己却不知那笑意有几分瘆人。
“不,就是亲姐,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姐。”安阳定定看着燕喃,“我为什么恨你,你现在该懂了吧?他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连梁宛茹都不曾被他疼过!换成你是我,你会不会恨?”
燕喃霍然站起身来,瞪大了眼:“不可能!”
“呵。”安阳笑意更深,妩媚的五官有些扭曲,缓缓低下头,右手撩起左边袖子,直笼到肩膊上。
燕喃捂住了嘴。
安阳左手臂弯内侧,布满深深浅浅、弯弯扭扭的疤,似一条条蚯蚓纵横交错在玉白色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我从十岁那年开始,都是这么活过来的。”安阳低着头道:“别人都道我是长公主府的明珠,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个怪物。”
她声音寒意沁沁,听得燕喃脑子有些当机,睡意全没了影。
慢慢将安阳的话回味过来,嘴唇启了启:“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娘是你娘,但你爹不是你爹,而是我爹?”
这是多大一盆狗血!
她那几个娘啊爹的说得乱糟糟,安阳抬起头,仍带着那丝认命的笑点点头。
燕喃“扑通”一声又坐回去,眉头紧紧蹙起来,仍是觉得离谱。
梁湛和长公主?怎么可能呢?
安阳静静跪坐在地,再不说话。
燕喃凭直觉难以相信这事儿,梁湛为人暂且不论,但他对娘一片心意她看得明白。
这样的梁湛怎么会对自己长嫂下手?更何况,安阳今年十七,那十七年前,梁湛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十七年前……
燕喃念头一转,抬头问安阳,“你的生辰是几月?”
安阳愣了愣,“十月。”
她以为燕喃要确认别的事,解释道:“我是遗腹子。”
十月?
燕喃迅速推算时间,也就是说,长公主有安阳的时间是在十七年前的冬月里,而那时候的梁湛……
“不可能!”燕喃笃定看着安阳,“这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我爹在十七年的冬日去了北地,据他说是冬去春回,呆了至少三个月,所以根本不可能!”
这下轮到安阳愣怔,“可是。”
她咬着唇嗫嚅:“可是我亲耳听我娘说过……”
“一定不可能!”燕喃笃定自己的判断,“不信你明日去问我爹,长公主亲口和你说,你父亲是我爹?”
安阳狠咬着唇摇摇头,心也跳了起来,若三叔真如燕喃所说那段时间根本没在梁府,那难道真是她想错了?”倒是……没这么说。不过。”
她仍是坚持着:“我听见她和人说梁府的事,说可惜她认错了爹,这个她,难道不是说我吗?府里除了我,个个都身世清清白白!”
燕喃把这句话在嘴里念了两遍,“嗤”一声笑出声来。
长公主说“她认错了爹”,是说的小哑巴梁燕喃吧?
她早有些感觉,娘当年背着梁湛送她离开,是其一。
其二,梁湛虽对她好,但那种好没有亲生父亲那种亲切的宠溺,而是客气式的、招待式的好,只求处处周到,生怕她不舒服不满意,但情感交流甚少,就连陪她用膳也是她刚到燕回阁时有过几次。
那种感觉,让她一度认为梁湛就是为了圣女这个身份才对她好。
直到她发现梁湛对娘确实是出于真心,又对他的心意多了分认可。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难以把梁湛当作亲生父亲来看待,既然有林燕子遗失在雪原在先,这个梁燕喃极有可能和她原身是同一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