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并无确切证据。”徐清如眼神一暗,急忙道:“可佩玖之所以被怀疑,无非是她对二哥的非分之想和那个香囊。敢问大人,可有证据能证实香囊里多出来的那种材料是佩玖放进去了?”
卫简:“尚且不能证实。”
徐清如稍稍松了口气:“如果二哥当真是被人所害,论杀人动机,相较于佩玖那点不宣于口藏于心的小爱慕,恐怕夫人和大哥的嫌疑要更大!”
沈氏厉声怒斥:“休要血口喷人!”
卫简冷冷一眼扫过去,“无论何人,再敢随意插话,掌嘴伺候。”
沈氏被卫简眼中的寒意慑到,紧咬着后牙槽压下从心底漫上来的慌乱和无措。
卫简的目光移回到徐清如身上:“你指的,可是抚宁侯突然改变主意,为二公子徐允瑞请封侯府世子一事?”
徐清如微微抬头看了宋姨娘一眼,点了点头,“正是。其实,这个消息,也是我让佩玖偷偷透露给宋姨娘身边的嬷嬷的。”
不仅徐家众人,就连宋姨娘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卫简无暇理会他们的惊讶,追问:“你又是从何得知此事?既然知道,为何当日带走佩玖的时候你不说明?”
徐清如答道:“佩玖与二哥院中的大丫鬟挽翠很是投缘,因而走得很近,父亲和二哥提到改请封他为世子的时候被挽翠听到,私下里告诉了佩玖,故而民女才知道此事。至于佩玖被带走那日为何没有说明,是因为若提了此事,大人势必要追问父亲为何突然改变心意要请封二哥为世子。民女一时心怯,是以不敢开口。”
卫简看了眼身体一晃险些从座位上栽下来的抚宁侯,再看看面如死灰的大公子徐允诚,以及既惊又恨的沈氏母女,不由得一阵头疼。
得,看来这是要触及深宅大院里最不堪的□□了。如有可能,卫简是真心不想知道这些破事儿。
沈舒南察觉到卫简神情间的不耐烦,主动代他问道:“侯爷,事已至此,还请您说明为何突然改变心意请封二公子为世子。”
抚宁侯拂开徐允诚伸过来想要搀扶他的手,用力捂着胸口,呼吸沉重,双唇微微颤抖着,半晌发不出声音。
逆子!逆子!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第52章
“既然侯爷不便开口, 那就有劳三小姐了。”沈舒南没给他们多久的考虑时间, 见抚宁侯不开口,直接将说话权抛回给徐清如。
徐清如闻言毕恭毕敬地俯身一拜, 直起身时竟抬起了头看向站在抚宁侯夫人身侧的徐洛兮,目光清冷得如同深秋降下的冷霜。
“二姐口口声声指责二哥与佩玖私相授受,却怎的不敢提大哥与方姨娘罔顾伦常、悖德私通之事!”
扑通!
原本就半坐在椅子上的方姨娘栽倒在地, 晕死了过去。徐大公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面如死灰地跪在抚宁侯脚边,肩膀瑟瑟发抖。
忽然, 一只茶盏毫无预警地砸向跪在地中央的徐清如, 众人发觉时已然来不及,认为徐清如就要被砸得头破血流之时, 凌空响起一阵清脆的碰撞碎裂声。
原来, 竟是卫简掷出手里的茶盏将其击碎。
“狼心狗肺的祸害!侯府生你养你,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为了个贱婢连侯府的名声和你父亲的脸面都不顾了!”
沈氏腾地从座位上蹿起来,作势就要往徐清如的方向扑,可还没等站在她身侧的徐洛兮和常嬷嬷伸手去拽, 两柄明晃晃的绣春刀就交叉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徐洛兮和常嬷嬷登时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却别持刀的锦衣卫瞠目吓住。
沈氏面无血色地僵在当场不敢乱动, 眼珠左右转了转,尖声喝道:“大胆,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可是堂堂抚宁侯夫人、定国公府的嫡小姐,你们竟然对我如此放肆!”
卫简不理会沈氏虚张声势的叫嚣, 看向坐在一旁的抚宁侯,见对方依旧捂着胸口装鹌鹑,顿时失去了耐性。
“沈大将军日前已被传唤回京,现禁足于国公府内。”卫简看了看猛抬头愕然看过来的抚宁侯,又看了看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神情的沈氏,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我最后再问一遍,除却徐二小姐所揭露之事,府中可还另有隐情?”
抚宁侯的目光在厅内徐家众人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后迎上卫简的视线,深深看了一眼,沉声道:“没有。”
沈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终还是被另一件事占据了心神,急声道:“我大哥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禁足在府中?”
卫简收敛起最后一丝客气,凛厉的气势全开。以抚宁侯和沈氏为首的徐家人这个时候才切身感受到,为何卫简会有“玉面阎罗”的称号。
“沈大将军犯了什么错?这就要问夫人你了。”卫简冷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来人,到各院仔细去搜!”
锦衣卫与衙役应声分散而去,很快,搜查声或远或近络绎不绝地传到房中诸人的耳中。
沈氏跌坐回座位,紧紧抓住身侧常嬷嬷的手腕,一阵阵颤抖着。
“大人,民女——”徐清如的脸上掠过一丝焦急,可刚一开口就被卫简抬手阻止。
“三小姐顾念主仆之情,为佩玖仗义执言,所提供的情况对案情也十分重要,随后提审佩玖的时候,我们自会作为参考。现下还请稍安勿躁。”
很明显,卫简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厅内的气氛压抑凝重得几乎让人艰于呼吸,抚宁侯的心一寸寸往下沉,如坠冰窟,寒冷没顶。
为何当日皇上突然派锦衣卫围禁侯府?为何卫简一再拖延、试探?为何舅兄阵前被传召回京禁足府邸?
……
一切的一切,若那件弥天大祸已经泄露,便统统解释得通了!
可怎么会泄露出去?
抚宁侯阴冷的视线在沈氏母女、徐清如之间徘徊,却始终固定不下怀疑的对象,蓦地,与跪在徐清如身侧的宋氏目光相接。
脑中一阵惊雷炸开。
能将改请世子的消息泄露给宋氏,那件事又为何不能?
疯了!统统都疯了!
为了个贱婢,为了个已死之人,就要让阖府上下和九族之亲统统陪葬吗?!疯子!
所幸!所幸罪证早已销毁,无凭无证,空口白牙的告发就是构陷!
没错,就是诬陷!
抚宁侯在一遍遍的自我暗示中渐渐稳住了心神,可一眼扫到跪在脚边的长子,心底就漫上浓浓的悲凉。
**私通的罪名是逃不掉了,传承三代的抚宁侯爵位,怕是就要毁在自己手中!
心态转变,沉浸在愧对列祖列宗情绪的抚宁侯反而渐渐缓和了脸色。
然而,没等他脸上的血色恢复大半,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随着一道铿锵的禀报声,抚宁侯脸上刚刚回流的血色顿时抽空,待看清那锦衣卫呈上来之物,应声倒地,真的抽死了过去。
抚宁侯夫人抽完抚宁侯抽。当是玩蹲萝卜呢吗?!
卫简手臂一挥,抚宁侯一干人等统统押回北镇抚司!
可抚宁侯还晕着呢?那就拖回去!
当日午时,抚宁侯府被查封的消息传遍朝野内外,一时间人心惶惶。
再也没人进谏质疑临阵易帅,再也没人为定国公鸣不平……
弘景帝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据抚宁侯当时的反应来看,臣以为,他应当对抚宁侯夫人院中搜出来的那个偶人并不知情。”
清阳殿东暖阁,面对弘景帝的询问,沈舒南如实禀报自己的见解。
卫简拱手附议:“属下与沈大人想法一致。”
弘景帝打量了一眼并肩站在面前的两人,放下手里的卷宗,问站在一旁的太子:“此事你以为如何?”
太子整了整思绪:“从抚宁侯府众人的口供上看,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三年前,徐三小姐在进香途中偶然结识了四弟,两人暗生情愫,并私下里有了往来。
奈何琪贵妃属意的王妃人选却是徐二小姐。是以,当抚宁侯夫人发现徐三小姐和四弟的私情后极为愤怒,为了不让她影响到徐二小姐的婚事,便想彻底解决了她。
她想到的法子,就是嫁祸她暗施厌胜之术诅咒抚宁侯,从而将她永远逐出侯府。没想到最后反倒在抚宁侯夫人房中搜出了刻有侯爷生辰的偶人。”
“这两人在抚宁侯面前各据一词,抚宁侯惊魂未定,唯恐此事外露,便两边都不追究,想要将此事死死瞒住。就在这件事不久后,大公子和方姨娘的丑事被抚宁侯撞破,为了侯府的爵位,他又隐瞒了下来,却生出了改为二公子请封世子的念头。
这件事他谁也没有告诉,只在私下里透露给了二公子徐允瑞,不料想却被二公子身边的大丫鬟挽翠偷听到,并告诉了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佩玖。同时,这个挽翠是抚宁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常嬷嬷的远房侄女,这层关系,却一直不被人知晓。”
“抚宁侯请封的折子写完没几天,还没来得及送呈到父皇您面前,徐允瑞就堕马死了。死因是他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多了一味并不常用的药材,导致他所骑的那匹马发狂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