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尚且这样,洗手间里,也一定出了什么事。
而何月现在就在洗手间里。
这个念头悄然划过,像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冲的戚诺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觉得心像被一根细线捆住,微微扯了扯——虽然何月可能面临的困境让他有些焦急,不过那程度很轻,还不足以让他因此失了方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戚诺发现他对周围的人和事,感情非常淡。
他经过无数观察,最终确认,自己似乎很难对别人的处境感同身受。
有时候,即使知道对方很可怜,或者很无助,他看到那个人时,心里却总像朦朦胧胧隔了一层纱——他能看懂对方,但却无法因为对方的境遇,产生与之类似的感情。
这时也一样。
这种异样的心理,虽然让他走到哪都融不进人群,有时候也有点孤独,但戚诺并不反感这种隔阂。
比如现在,这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正好能让他完全冷静下来。
戚诺闭了闭眼,把心里绕来绕去的人影暂时放到一边。
他对着鬼打墙的阵眼反复摸索,一边思索该怎么以普通人的能力破坏它,一边也一直在尝试调动体内被压得死死的灵力。
而就在洗手间里的惊呼,又一次戛然而止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有一股股细细的涓流从体内各处涌了出来——被死死压抑的灵力,居然忽的恢复了一点。
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戚诺却忽的怔住了。
……他并不觉得灵力恢复,是因为自己的意志冲破了别墅的限制。
相反,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那根牵在他心上的细线,不知不觉又勒紧了些。
他耳边不由回响起了不久前,封哲说过的那句话。
——“在这处阵法里,每死掉一个人,剩下的人就会恢复一些原本的力量。”
戚诺的手紧了片刻,看着前方触手可及的阵眼,有点茫然的想,死的是谁?
他脑中忽的浮现出一道影子,一会儿是个缥缈的鬼影,正趴在橱柜上等着他把菜盛到盘里,一会儿又是个穿着校服的人影,跑起来笨手笨脚的,总把自己绊倒。
……死的会是她吗?
戚诺抿了抿唇,冷静的想,按常理推断,自己这时候或许会痛苦,会难过……然而没有。
他依然没能产生那种常人总会出现的情绪,只是有种无力感无声的蔓延上来,忽的把他没顶。
何月可能已经在他的疏忽下,成了第一个牺牲品,力量被分成六份,流回每个人体内……
戚诺忽然攥住了拳,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抑制住自己的思维,不再往下多想。
第514章 一觉醒来我变成了鬼(八十五)
……想的再多,不如自己亲眼去看一看。
他几乎是靠着本能,用那些刚刚汇进身体的灵力燃起了一道符咒,然后将它精准的甩向了早就盯住了的,已经用眼神描摹了数遍的鬼打墙的阵眼。
幽蓝的火光如遇上干草,越燃越烈,眼前的墙壁也随之翻滚扭曲。
等一切停下来时,前方的障碍消匿无踪,取而代之的出现了一扇嵌着大块磨砂玻璃的门。
往旁边看了一圈,周围也已经恢复了原样,鬼打墙消失了。
戚诺盯着那扇门看了片刻。
理智告诉他应该谨慎,最好先扔个符咒进去探探底。
然而在脑中计划的同时,身体却与思维脱节了,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压下门把,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跟门里的两双眼睛正正对上了。
戚诺握着门把,眨了眨眼,僵在了门口。
……何月还活着。
她身上有些血迹,垂在身侧的手上更是沾了一片血,指缝里还有些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戚诺喉咙紧了紧,有点想问她感觉怎么样,哪受伤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而问题太多,他脑中被一群问题撞得七晕八素,最终吐出来的话变成了,“你们……在干什么?”
白零:“……”
封哲对着戚诺,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一只手抓着白零,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大略一扫,像正从后把人抱在怀里。
……理论上讲,他似乎不该对一个被鬼附体的人这么亲密。
封哲眼神动了动,在戚诺疑惑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松开手,退了半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地上太滑了,我怕她摔倒。”
这理由有点扯,然而他的表情又太理直气壮,戚诺顿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礼貌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氛围一时间有点尴尬,这三个人,似乎哪个都很适合扣上话题终结者的称号。
空气寂静了片刻,最后还是戚诺先想起了正事。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暂时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开,重新对白零提问,“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你喊了几声。”
此刻,洗手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白零手里,打开了手电筒模式的手机。
对刚从明亮的走廊来到这里的戚诺来说,光线着实有些暗,虽然勉强也能看到洗手间里的情形,但还是觉得不太方便。
于是他往门里走了两步,同时很自然的一伸手,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白零听到咔哒一闪,刚想说开关是坏的,然而没等吐出第一个音,就见头顶的荧光灯噼啪闪了两下,居然慢慢亮起来了。
莹白的光照亮了整片空间,戚诺一抬头,彻底看清了浴缸旁边的滑竿上,那具形容可怖的尸体。
他怔了一瞬,下意识的想去捂白零的眼睛。
然而另一个人看穿了他的企图,毫不含糊的拉着白零往后一退,笑了一声,“干嘛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有时间干这些,不如早点找出该杀的人,从这个鬼别墅离开。”
第515章 一觉醒来我变成了鬼(八十六)
戚诺动作顿了顿,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下意识的看了白零一眼。
他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对方的神情无辜又平静,的确不像在害怕那具尸体。
戚诺先是有点诧异,随后忽然想起了何月死时头被轧掉的凄惨样子……好像也确实没比现在的刘雨好多少,很快便也释然了。
没了后顾之忧,戚诺转身朝刘雨的方向走过去,停在浴缸前,仰头看了一会儿。
天师当的久了,平时也见过不少死状凄惨的尸体,有的死人可怜,有的死人可恨,看过那么多后,戚诺早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了。
他像法医鉴定尸体一样,目光认真的扫视过刘雨周身,最后,视线停在她垂落在外的舌头上时,忽的一怔。
刘雨口鼻里都是血,仔细看就能发现,她但嘴张大很不正常,像在里面形成了一个空腔。
——一片血水中,似乎有其他什么东西藏在了里面。
戚诺把外套脱下来,用它隔着,上前一步,把那具已经有些僵硬的,污血横流的尸体放了下来。
全程他都非常警觉,因为不管是按恐怖片里的套路,还是按他实际见过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看起来已经“死”了的东西,也未必就都是没有攻击性的。
然而在他的盯视下,这具尸体却老老实实的,并没有发生异变,放到地上时,依旧是一张惨白的脸和死不瞑目的眼睛。
放平后,光线从上射下来,能看到她嘴里不知被谁塞了一团纸,两颊微鼓,血在嘴里积成了一片血泊。
戚诺对那团纸伸出了手,然而即将碰到时,他犹豫片刻,又把手缩了回来,回头问,“有手套吗?”
“……就你事多。”
封哲转着头左右看了看,从架子上摸到了一盒一次塑料性手套,他没有走进,只是把那个盒子远远扔给戚诺,明显是嫌弃这边的一地血。
戚诺并没跟这个不敬业的小辈计较。
他稳稳接住纸盒,从里面抽出只手套捻开戴上,然后探了两只指头到刘雨嘴里。
手再抽出来时,他才发现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多的惊人——也不知当初杀掉刘雨的人或东西,是怎么把这些全塞进去的。
——被掏出来的,是几张折叠整齐的纸。
纸上明明没有裹任何防水的东西,可被从那片小血泊里拿出来后,它们却居然没被血和口水浸湿,依然是干净的,只是纸张有些老旧。
戚诺把那几张纸依次展开铺平,发现分别是一张成绩单,一张开除学籍的处罚通知,和一张黑白遗照。
成绩单上印着刘雨的名字,各科的成绩居然还都不错。
但遗照上的人却不是她,而是个相貌平平,笑起来很憨厚,略微缩着脖子,显·得有点拘谨的女生。
……照一贯趋势看,被开除学籍的这个叫倒霉蛋,八成也是她了。
封哲显然也被这神展开惊到了,他慢慢踱上前几步,弯腰看清了戚诺手里的东西后,不由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