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诺保持着伸手拉她的姿势，僵坐了很久。
最后，他才闭了闭眼，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轻声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这话一出口，戚诺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刚从大街上捡回只小猫的饲主，喜忧参半，再抬头看向这画风清奇的鬼时，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小心了很多。
他略微叹了口气，看着白零道，“以前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语气严肃，仿佛在赌誓。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越来越疑惑的目光。
鬼眨巴着眼，像是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时。
戚诺忍不住又叹了声气，抬手想拍拍她的头顶。
然而一想到她那个气球似的，一动就飞的脑袋，他的手在空中险险的转了一圈，最终没敢放上去，而是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
白零就这么成功的在男主家驻扎了下来。
天师和鬼和谐共存了好一阵，白零晚上跟回戚诺家蹭饭，白天就坐在戚诺旁边的座位上，百无聊赖的听老师讲天书。
听了没多久，她就对这些没了兴趣，一松劲趴在桌子上，视线无聊的四处乱转。
转了一会儿，一缕异常的光芒忽然刺进白零眼底，她略微一顿，眯了眯眼睛，眼神移向窗外，正看见一道人影飘忽的路过窗下，走了过去。
人已经走了，白零却依旧盯着窗户看了许久。
然后她歪头想了想，忽然一把捞起自己掉在桌子上的头，飘悠悠的跟了出去。
戚诺抬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想跟着站起来。
然而顾及到现在还在上课，加上学校里也的确没什么危险……他转头看了会儿白零穿墙出去的地方，到底还是留在了教室里。
白零来到走廊上时，那道人影已经走出去几米了。
她飘过去，绕着人家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个动作呆滞，穿着打扮却不怎么朴素的女生。
——这所学校管理很严，要求学生统一穿校服，也不准学生太专注于打扮。
大多数学子被这大道理说服，一腔丹心向考场，在学校时，从不知化妆品为何物，素面朝天才是这里的主流。
然而这个女生脸上，却上了一层薄薄的底妆。
她背上是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小书包，走起路来，耳垂上的水晶耳坠一晃一晃的，把阳光折射出一片光斑，寂静的打在墙上。
白零刚才，就是被那耳坠的光隔着窗户闪了一下，才因此注意到的她。
这种打扮，在满眼皆校服的校园里，非常格格不入，却也的确很是亮眼。
白零跟在戚诺旁边混久了，渐渐也知道了学校里的一些信息。
眼前这个她正跟着的女孩，是隔壁班的名人，喜动不喜静，常年跟学校周围的小混混搅合在一起，周围的网吧小酒馆，是她常见的出没地点。
第446章 一觉醒来我变成了鬼（十七）
白零以前也见过她几次，的确是个嚣张跋扈的小魔头，平时会把骄傲和感情挂在脸上，然而从来没有一次，她的表情会是这样的……惊悚。
她眼睛瞪得很圆，嘴角诡异的扯的很高，乍一看像是高兴，细看又觉得像是极致的恐慌。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黯淡无光，因为瞪的太大，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血丝盘绕附着在眼球上。
柳欢欢嘴里哼着莫名其妙的儿歌，尾音拉的幽长，在走廊上轻微的反射回荡，传进人耳朵里时，活像恐怖片里烘托氛围的乐响。
白零一路跟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看到她推门进去，站在宽大的镜子前看了看，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精巧古朴的化妆盒。
化妆品都是些高端的大牌子，堆积在一起，就能让人嗅到人民币的气息——任何一个识货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将它们轻拿轻放。
柳安安却翻找了几下，就不耐烦了，然后她哗啦一下，把一堆瓶瓶棒棒，全倒进了水池里。
她伸出僵硬而不会弯曲的手指，在水池里扒拉了几下，挑出只深红色的口红，胳膊像木偶一样僵硬，一点一点弯曲回嘴边，给自己涂上了厚厚一层口红，厚重的发腻。
白零从镜子反射的光里看着她的嘴，眼角跳了跳，非常想拎张餐巾纸给她一把抹掉。
没等她从这冲动里缓过神，就见她又翻出几根眼线笔，睫毛刷之类的东西，一层层浓密的画好了眼睛。
这不人不鬼的妆容，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好看。
然而柳欢欢画好了妆，偏头看向镜子时，却露出了满意而享受的神色。
她像是想全方位欣赏自己，脑袋逐渐往下偏，歪了90°有余，这才哼了一声，露出了略微满意的神色。
然后她扯开书包拉链，倒过来一抖，几件鲜红的衣服掉到地上，沾了一地的脏水。
柳欢欢却全无所觉似的捡了起来，大喇喇的脱了校服，把那些艳丽的衣服往身上套。
白零贴在墙角，无言的看着她。
她带来的衣服，是一身红色小洋裙，裙子刚到大腿根，上衣薄纱似的松松垮垮，还有双带根的小皮鞋。
女孩慢悠悠穿完衣服，拉好裙子上的拉链，又低头穿好皮鞋，鞋跟在地上踩了踩，发出清晰的咔哒声响。
她之前画的妆太浓，又紧又窄的衣服从头上套下来时，把妆抹开，在眼睛下面，拉出了两道长长的，血泪似的黑印，唇下则抹开一片粘稠的鲜血。
她就用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倏地抬眼，在镜中，眼神与白零相对。
鲜红的唇裂开一道口子，弯曲出诡异的笑，她跟白零对视半晌，幽幽的问，“我好看吗？”
白零：“……”
不好看，好好一个漂亮小姑娘，涂的像个傻子。
可这句话，显然没法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了。
——女孩已经转身，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每迈开一步，身上都有陈腐的气息蔓延开。
“为什么不说话？”见白零始终没有回应，女孩似是有些生气。
第447章 一觉醒来我变成了鬼（十八）
白零还没来得及回答，下一秒，“柳欢欢”倏地逼近，诡异而僵硬的脸，径直贴在了白零的鼻尖上。
……
戚诺晚上，经常会对着家族流传的笔记看上很久。
有时等他回过神，周围天都亮了。
晚上休息不好，到了白天，他就总撑不住的犯困。
上午还能仗着年轻气盛勉强撑一会儿，到了光线昏暗的黄昏时分，他几乎对着书，睁着眼，就能直接睡着。
今天也还是一样。
尤其是身边没跟着那只鬼，没人会时不时凑过来朝他吹点凉气，他比以往还困。
戚诺在书堆的掩映下睡了过去。
他恍惚间睡了一小觉，等再睁开眼时，是被老师严肃异常的喊话声，和一片压抑不住的嘈杂声吵醒的。
他怔了一会儿，发现教室里的学生忽然都窜了出去，这会儿全都挤在走廊前，正探着脖子往下面张望。
有的女生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到前面，只探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尖叫一声，捂着嘴退了回来，蹦跶着找同样惊恐的闺蜜抱成了团。
戚诺心里一动，知道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他起身往外走，眼神四处打转，却没在周围看到那只鬼。
也不知又跑哪去了。
出了教室，戚诺才发现，不止是他们班，其他班的人也都涌了出来，整个走廊里，一瞬间人山人海。
前排围的密不透风，戚诺不想去跟着挤，他朝四周看了看，刚想往远处走走，找一处空位，这时，他忽然感到天花板一暗一亮。
——再一抬头，就见那只鬼不知何时飘回来了。
她身形虚实不定，一看到他，就迅速飘到他身旁，抱紧了他的胳膊，稍微稳定下来。
戚诺的胳膊被她抱的像置身冰水里，有点冷，还有点麻。
然而看了白零几眼，他还是没把手抽开，觉得这鬼像是吓到了。
他沉吟片刻，指尖一错，不知从哪夹出张黄色符纸，贴在白零背后，是安魂用的。
白零好不容易凹出的惊吓造型，就这么被一张符纸迅速稳定住了。
她再次深深感觉到了男主光环的强大，然后很有眼色的转身，对戚天师汇报情况。
“有人跳楼自杀了。”白零指了指斜下方的空地，“穿了身红衣服，脸上画的七零八落，怪吓人的。”
戚诺听到她的描述，心里觉得这事不太对。
他犹豫片刻，趁乱绕过正忙着把学生镇压回教室的老师，快步往楼下跑去。
然而他一个活生生的小伙子，存在感显然没有自己以为的低——在接近女学生尸体的时候，他被学校临时抽调来的保安拦住了，“诶诶！不能过去，赶紧回教室！”
戚诺闻言停住脚，没再往前。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看清女孩身上诡异的妆容和衣服了。
——直到一头栽下来，脸摔的变形，她脸上还是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弧度，笑靥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