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包车夫手忙脚乱地把她搀扶起来,再三向她道歉,问她要去哪里,作为赔偿自己愿意送她回家,傅兰君报了凤鸣山,整个人筋疲力尽般,沉沉地倚在车上。
黄包车跑得很快,眼前风景闪过,傅兰君突然觉察出不对来:“这不是去凤鸣山的路!”
那车夫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步伐,傅兰君想要跳车却每次都被颠回车里,黄包车终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车夫一把攥住傅兰君的手腕把她拖下车来,眼前是一座破庙,他一直把傅兰君拖进庙里才摘下自己的斗笠:“少奶奶,别来无恙啊。”
看清楚他的脸,傅兰君心一惊,是陈皮!
陈皮“嘿嘿”笑着:“原本想去山上请少奶奶和小少爷的,没想到在山下就遇见了,您说,这是不是缘分?”
傅兰君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陈皮一脸无赖:“没什么,想请少爷过来叙叙旧而已。”
他果然是为了顾灵毓!
他拍一拍手,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眼神阴鸷地看着傅兰君,傅兰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陈皮揽着那人的肩膀:“给少奶奶介绍一下,这位是革命党里的一条好汉,他的兄弟也是革命党,去年不幸暴露,被朝廷走狗给砍了头,你说,这样大的血海深仇,该不该报?”
傅兰君一个激灵。
事情比她想的复杂,她原以为陈皮这种无赖绑架自己无非为财,现在看来,他们是想要顾灵毓的命!
想清楚了事情,她反倒冷静下来,她对陈皮说:“你绑架我没有什么用,我和顾灵毓早已经反目成仇,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他对外宣称我是疯子,另娶了他人。
你看我像个疯子吗?”
陈皮皱着眉头:“这……”
傅兰君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诬陷我是疯子吗?因为他要攀附富贵,而我是她的绊脚石,他原本娶我也是为巴结我爹,我爹一去世,他立刻就娶了别人。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为了我牺牲什么吗?”
话音刚落,破庙的门被推开,顾灵毓裹挟着一身凉意出现在面前:“我来了,把不相干的人放了。”
陈皮制住傅兰君,两个人在影影绰绰的帷帐后,模模糊糊的。
陈皮对着傅兰君“嘿嘿”一笑:“看上去情况跟少奶奶想的不太一样啊,少爷这明显还对少奶奶有情。”
傅兰君没有答话,隔着帷帐看顾灵毓,解甲归田的他穿着一身长衫。她望着他,不说话,似是要痴了。
陈皮扬声道:“少爷,别来无恙啊。”
陈皮拉开帷帐,顾灵毓望过来,他眉头微蹙:“是你,我应该早杀了你的。”
陈皮手里握着一支枪,得意扬扬地用枪口戳着傅兰君的颈子:“事到如今还要逞强,怎么,你老婆在我手里,你还打算讲上一段礼义廉耻的大道理给我听?”
顾灵毓的眼珠子动了动:“你想怎样?你要的钱我带来了,都在这里,放了她,这些都是你的。”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慢慢打开,一箱子白花花的银元在烛光里闪烁着刺眼的光,挠得人心痒痒,陈皮向前迈一步又停住脚步:“你以为今天的事情单用钱就能解决?”
他用脚把箱子勾过来,贪婪地踩在脚下,对顾灵毓暴喝道:“跪下!”
傅兰君浑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看陈皮,陈皮脸上露出狞笑:“没听到吗,我让你跪下!”
顾灵毓微微侧过脸,视线极快地从傅兰君的脸上滑过,然后他撩起长衫下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地上的积灰扬起,陈年的灰尘让整个破庙的空气变得呛眼睛辣嗓子,傅兰君别过头去,垂下了眼睛。
余光里的顾灵毓跪在地上,身板挺直。陈皮示意那同伙过来看住傅兰君,自己举着枪走到顾灵毓身边,他猝不及防一脚猛踹在顾灵毓的背上,看着顾灵毓倒下去,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顾少爷,当年初见,你好威风啊。居高临下的,把我骂得像个畜生,打得我在破庙里躺了好几天,被叫花子欺负。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这笔债以后一定要讨回来。”
他从香案上捡起一根木棍:“我是没你那样的好武功,只能用这个伺候少爷,你别嫌弃。”
他挥舞着木棍劈头盖脸地朝顾灵毓的身上招呼,木棍砸在顾灵毓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渐渐地有骨骼碎裂的声音,鲜血从顾灵毓的额头和嘴角流淌下来,他支撑不住了倒在地上。陈皮已经疯了,他拳打脚踢地凌虐着顾灵毓,一边打一边辱骂着他:“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二世祖废物,讨债的孽障,克死爹娘的东西。你每天装得高傲尊贵,你奶奶你娘谁把你当亲人?你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宁安城最大的绿帽子就扣在你头上……”
陈皮转过头看傅兰君,高声问:“傅小姐,听得可解气吗?”
倒在地上恍如死人一般的顾灵毓突然挣扎了一下,他睁开眼睛,透过血雾去看傅兰君,血雾茫茫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听见她说:“解气,多谢你。”
顾灵毓的心抽搐了一下,他喑哑地笑了,一串串的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滴在地上,洇湿了尘土。
顾灵毓听见了傅兰君的脚步声,轻轻的,像无数次她同他闹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时那样。
那轻轻的脚步声近了,在自己的耳边停下来,傅兰君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她在和陈皮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冷,顾灵毓听见她说:“你们想要他的命,是吗?”
始终在一旁站着的那人开口:“当然要他的命!我哥哥就是死在他手里的。我不服气,凭什么革命都胜利了还不许我报仇?我就是要他给我哥哥偿命!”
傅兰君轻轻一笑:“真巧,我也想要他的命。”
她问那其实还应该称之为男孩子的小革命党:“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仇人。他杀了我的情人,害死了我的父亲,我曾经尝试过杀他却失败了,反而被他污蔑为疯子关在山上,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今天我跑下山来,就是因为听说他被革命党抓住了要被处死,我就是来看他死的,替我的情人我的父亲看一看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他的血是不是红的,是不是热的。谁知道这帮革命党竟然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你们现在抓住了他真是太好了。”
顾灵毓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傅兰君的声音缥缥缈缈的:“今天你们抓到他,我也算有功之臣吧。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让我亲手杀了他,以告慰我情人和父亲的亡魂。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陈皮有些犹豫:“你真的想杀他?”
傅兰君一字一顿地回答他:“恨不能碎尸万段。”
她利诱陈皮:“我父亲生前有几个银行户头,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账户和密码。我愿意出三千大洋买杀顾灵毓的权力,此事了后,我们各奔东西,老死不再相见。”
三千大洋的诱惑太巨大,陈皮终于抵不住:“你会用枪吗?”
傅兰君毫不迟疑地回答他:“会。”
顾灵毓笑了。
她会,她怎么不会呢?她的枪法是他手把手教的,不只是枪法,还有一点子花拳绣腿的功夫,那是在成亲的第二年,他们在凤鸣山上做成真夫妻后,她缠着他要他教自己功夫和枪法,还一定要在家里头院子里教。他们在假山上挂了个靶子,他和她远远地站着,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传授方法,教她怎么瞄准,怎样开保险栓,怎样扣扳机……如是几次后,他发现了她的用意:这是焦姣每天必经的地方。他哭笑不得,向她再三发誓自己和焦姣绝无关系,迫不得已把焦姣对齐云山的那点小心思说了出来……
那时候她总是喜欢用玫瑰香的法兰西香水,点在耳根子上,他揽着她教开枪的时候,那香气扑鼻,总让他醉醺醺的。
他亲手教了她枪法,她一直没有开过枪,如今,她第一次开枪,却是要杀他!
一阵剧痛从左手手指上传来,顾灵毓睁开眼睛抬起头,傅兰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手里握着枪,一只脚踩在他的手背上:“顾灵毓,看着我,看着我是怎么开枪的。”
她冲着他的眉心举起了枪。
顾灵毓望着她,不眨眼地望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点挣扎缱绻,然而她的眼神却决绝如同深冻三尺的冰,她的手指勾住扳机慢慢收紧……
然后她猝然回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动了扳机。
一朵血花在那小革命党的胸口上炸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傅兰君,陈皮反应过来,愤怒地怪叫着扑过去夺过小革命党手里的枪对准了傅兰君,傅兰君被人向下一拉,躺倒在地上,躲过了那致命的一枪,顾灵毓从她的手里夺过枪来,直起身来扣动扳机一枪命中陈皮的心脏。
陈皮踉跄着倒在地上,顾灵毓不放心地补上一枪,这才转身拉起傅兰君:“你没事吧?”
他喘着粗气,刚才陈皮伤他至深,他的嘴角不停地溢出血沫子,怕是伤到了他的肺。
傅兰君沉默无语地摇摇头,顾灵毓艰难地用那根木棍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搀扶住傅兰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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