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真的心揪到了一起,一咬牙,“走,我背你,咱们去县里面的医院看病!”
她永远忘不了,上一世就是耽误了病情,害得吴轻闲从此以后血浓伴身,脚部日益畸形,最后成了一个人人嫌弃的跛子。
少年明明痛到了骨子里,却依然含着笑,微微拢过棉被,遮住创口,打着趣,“咱外公就是镇里最好的中医,你放心,这口子看着恐怖,流完脓也就好了。”
吴真听了这话,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眼睛亮的吓人。
她声音低低的,却扯着虎虎的生气,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个病只能去大医院打特殊抑制剂,那个人根本舍不得钱去给你医病!”
少年愣愣的,想不到她会洞悉这一切,依旧试图去粉饰美好的假象,“阿真,信我,你知道从小到大,我这毛病医不好,划了条口子就止不住血。”
“就这样流几天就好了,外公也是心疼我,给我敷了药。”
吴真胸腔里,怒火熊熊燃烧,“闭嘴!”
少年果真闭了嘴,撑起身子,半歪起来。
委委屈屈地,虚弱地望着她。
“他不配你叫他外公!!!”
“你赚的钱,你的付出,全部被他用来补贴舅舅一家。你也知道舅舅,他说要做生意,哪一次做像样了的,还不是个无底洞!”吴真说着说着,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少年哀哀的,伸手去揩吴真眼角的眼泪,“别哭了……”
吴真娇嫩的脸颊被他粗粝的手指擦得生疼。
少女抓了他的手,“我今儿是瞒着外公外婆来的,求求你轻闲,让我带你去县里面的医院好不好?”
少年的手,停滞了,那一瞬间,他考虑了很多。
“你放心,我带了我所有的零花钱。”少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握着他的手,越发坚定。
两人僵持了许久,少年额头的汗珠闷闷起了好多,最终一个不察,力气耗尽昏死过去。
吴真顿时手忙脚乱,她就不该跟吴轻闲废话这么多。
这人迂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她赶紧找出宽松衣裤,给少年换上。
她不是小小少女了,也没有那些轻薄心思,遂手脚麻利,换得又妥当又快。
临了,她从柜子里找出两卷舒适棉布,轻轻笼住少年受伤的双腿。
然后一咬牙,将他背上了背。
“钱……钱在枕头夹层里……”耳畔,少年唇角的热气,吹拂吴真耳鬓。
吴轻闲醒了。
吴真点点头,一只手揽住他的双脚,另一只手往枕头里面摸去。
“刚才……”少年气短短的,欲言又止。
吴真:“嗯?”
耳畔没有回答,那人又晕了过去,吴真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
少女一路轻手轻脚,越过家里熟睡的黄老狗,熟门熟路地开启门栓,一路走到巷子口,把少年扶上了三轮。
一只黄色肥猫跟着跳到三轮余下的座位上,像个忠诚的看护一般,仰首挺胸地替他站岗。
吴轻闲微微睁了眼,便望见吴真单薄的背脊。
其实在她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便有了意识,似有若无的恼红爬上了耳根。
他装作睡着的样子,感受着她的动作,她的呼吸,她肌肤之间灼热的温度。
不知为了避免那一刻的尴尬,成全自己心中那不可言表可耻的念想,他歪歪地闭着眼睛,没再动作一下。
直至少女费力地将他背上了背,他的眼皮跳了三跳,他怎么能让一个妹子背。
可惜——
他只付出全力说了藏私房钱的地方,高烧的痛苦便让他再一次昏迷。
天公不作美,方才还霁月大好,吴真不过才蹬了两公里路,雨刷拉拉地下了起来。
夏日的雨同其他季节不同,一下便如泼墨一般,倾盆而下,似乎要将这水乡再洗个干净。
幸而三轮车的作为上方打了个棚子,吴轻闲倒不会被淋到。
吴真就没这么幸运,三两分钟,她浑身从里湿到了外。
吴轻闲不顾病痛,挣扎着起身,想要把少女拉入蓬中。正此时,吴真也恰好心有灵犀地回了头。
一头短发的少女咧着嘴摇了摇头,她只是把吴轻闲的脚往坐垫上再塞了塞,“哥哥,你坐好了。”
雨越下越大了,冲刷着少女全身,夜色里,朦朦胧胧的灯光里,她看着格外的瘦弱。
“不去了,阿真……咱们回去好不好?”吴轻闲没力气再动,只能哀哀乞求着吴真。
吴真固执地摇头,“还有五里路就到车站了,再不打抑制剂,你的腿就废了。”
“以前……以前不打也没事,阿真,求求你了……”吴轻闲后悔了,他该一开始就阻止吴真的,他不该报着那可笑的期骥。
吴真还是摇头,她的眼底黑黑的,皎月一般,格外的亮。
她没再听吴轻闲说话,转过身去,卯足了劲儿,一脚一脚,在大雨中蹬着三轮。
从前的她很笨,笨到到他死了之后,才知晓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才知晓外公为了帮扶自己唯一的儿子,将这个收养来的孩子当做摇钱树的行径;
也……才知晓他对着她时,一眼望不到头的情絮为何。
这十几年来,她强迫着自己一步一步攀上事业的最顶端,她吃尽了苦,受尽了累,出卖自己的身体,笑对一次又一次鞑阀与指责,无非是……无非是为了他弥留之际最后的那句话。
“阿真,下辈子,你一定要出现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公交车的广告牌上、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甚至时代广场的彩幕里,无论哪里,都有她精致绝伦的笑脸。
可她越是攀登,心里也越冷,真冷啊……因为明明知晓,他那双多情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她了啊。
吴真揩了揩自己鬓发上的水珠,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她的身上,又冷又痛。
然而心却是暖的,因为这一次,轮到她来为他了。
这一次,唯,愿君喜乐渡此生。
……
三轮消失在了大道尽头,一个小时后,它出现在了小镇唯一的公交车站旁。
浑身湿透了的少女一跌一撞背着病弱少年上了长途公交。
热心的乘务员给少女递了条大大的毛巾,又给少年过了条棉被。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橘蜷缩在他们脚边,这一趟,得坐上整整六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县里去。
第91章 回首又见他(三)
1156元
吴真捏着缴费单, 仔细对了几遍。
对于1998年, 算得上贫苦的家庭, 这个费用贵得让人咋舌。
她躲到厕所里,掏出小包包里的钱,来来回回数了很多遍,自己的存款,加上从吴轻闲枕头里拿的钱, 一共才一千五出头。
他们一路从县里的医院,辗转到了市里的,这还是来到临州市的第一天, 才办好住院手续。
之后还有几支进口的抑制剂从省里运过来, 到那时, 对她来说,更是一笔天价了。
吴真轻轻倚靠隔板门,一股子绝望从脚板心升腾而起。
……
“要命呀,你看我怎么这么苦命哟!”女人一拍大腿, 哎哟连天的叫唤。
吴真抱着肥橘,下意识退了两步,以免被她抡起的肥硕胳膊给波及到。
“小姑娘, 实话给你说吧,我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两个读高中, 一个读初中。丈夫前年从工地上摔下来, 摔断了腿,我也就是个居委会大妈,全靠收那点点房租过活……”大妈哭哭啼啼地嚎起来,周围渐渐聚集了看热闹的人。
人们不约而同地盯着少女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看个不停。
“可我听说,你借居委会便利,买了二十多套房子,是整条街唯一买得起CHANEL的女人。”吴真说着,橘的猫尾巴不怀好意地扫了扫大妈肩膀上那只印有chanel标牌,大大的“编织口袋”。
大妈心底一紧,两只爪子扯住吴真衣角,转移话题,从另一个方面开始攻略,“你看看我这地段,这装修,这热水器……”
“嗯,明明才建十年,就糟蹋得跟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一样。”吴真面不红心不跳地打断她。
大妈眼皮直跳,只能承认眼前的姑娘,脸皮跟自己一样,深不可测,“好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租房可以,一个月最少九十。”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深深感觉心口被挖了狠狠一块。
“阿真,这里均价一百,我们现在是赚到了!”橘经历过一场杀价大战,露出老干妈一样慈祥而兴奋的笑容。
吴真笑而不语,饶有兴致地定定盯着大妈看了半天。
大妈被那股目光看得心发颤,咬了咬牙,一拼命,”八十五,不能再少了。”
“七十五。”少女笑起来,短刺刺的头发,在阳光下牙特别白。
就这样吴真以市价七点五折的价格,租到了医院附近的陪护出租房。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在吴真的承受范围之外了,要知道,在九十年代,一个普通乡镇的工人一个月也就百来块钱。
租好房后,吴真又跑回医院看了一趟吴轻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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