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走了,怎么得住个四五年的。”老太太说:“我儿他补了个缺去了远处,一任就是四年,任期到了还不晓得是回京还是又给排到什么去处。我们一家子本就是因着他在京城当了个官才去的。如今我儿去了他处,我们在京城住着也没意思。再着,老了老了,越发想家了,就干脆带了一家老小回来了。”
族长太太赞同:“可不是,你们一家子在京城也没个亲朋,平日里也没个走动的,住得多没意思。回了桃花镇乡里乡亲的多自在。”
“可不是,我是越往南来,心情越舒畅,也没觉着累。”
两老太太又感概上了。族长没法,只要考较起继祖的文问来。族长也是举人一名,在继承他爹族长之位前,当过好些年书院的先生,教出过几位举人进士,唐老爷都在族长手上读过几年书。
族长说起学问言之有物,继祖小心应答。有些能答上来,有些则答不上来。
老族长捏着胡子说:“你小小年纪有此学问已是难得。当年你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你。”
两老太太早没八卦了,认真听一老一小对答。听了老族长夫子的总结,老太太高兴地说:“唉哟,您可不能这么夸他。这小子聪明倒是比他老子聪明,就是没他老子用功。您是不知道,这一路上的,一会儿说累了,一会儿车上晃了,就没好生看过书。”
继祖不依:“祖母,我哪有偷懒,晚上住店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书的。”
“看是看了,不过看不到半个时辰,便说晚了,早些歇歇第二天好赶路。瞧瞧这话说的,我跟他太太都没说歇,他倒是想歇了。不是偷懒是什么?”
唐家小姐在一旁捂嘴笑他,最小的那个还刮脸羞他。继祖不好意思的抓头笑笑。
族长太太便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为他小人儿一个,一路吃饭住店都要操心,哪像你们只管坐车夜宿,能不累吗?”
老太太叹气说:“老嫂子这话说得对,当初只想着下人都是在京城买的,不好带回来便让他们自赎自身,没想到一路上没个操持的,只好辛苦我这乖孙了。”
族长太□□慰道:“总算平安回来了,安顿好了后,你多疼他就是了。“
“疼,不独他,所有的孙子孙女我都疼,老了老了,不就是为了儿孙吗?”
“就是这话。”
俩老太太又感慨上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好在此时小丫头来报:“老太爷,老太太,太太说饭菜备好了,请客人用饭了。”
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
饭菜都是桃花镇当地菜式。老太太好些年没吃过家乡菜了,吃得很开心。唐家几个小的吃着新鲜,吃得也很开心。见此族长一家子倍觉有面子。
饭后,略坐坐喝了一杯茶后,老太太告辞。族长太太带青哥媳妇送客。
到大门口时,老太太让李嬷嬷拿出个荷包。青哥媳妇眼尖,荷包用料和做工都很好,怕里面装的不是一般物件吧?
老太太松开带出拿出一只碧玉手镯给族长太太戴上:“这么多年,我家那些房子啊地啊,可没让兄长和嫂子费心,我就想着,怎么也得好生谢一谢。这只镯子,是太后赏给我那大孙女的,我那大孙女给了我。那会儿我大孙女伺弄的几株茶花开得好,太后瞧了欢喜,当即就摘了这只镯子赏了她。出门的时候我就把这镯子给老嫂子您带来了。”
族长太太听说是太后的东西,当下就要取下来:“唉哟,这太后赏的,我怎好要,弟妹还是留着吧。”
老太太按住:“特地给您带来的,要是一般的东西,我还拿不出手的。这一二十年的,我家的事,您和兄长没少操心。”
唐家几个的小也在一旁劝着。
其实,族长一家还真没操什么心,不过是看着没出乱子罢了。老太太不过是示好而已。
其实,这碧玉镯,也不是太后从手上摘下来的,太后老人家不过说了句:“赏!”管事嬷嬷选了这镯子给唐大小姐。族长太太总不能到太后跟前问:“您老瞧瞧,这是您老戴过的吗?”
青哥媳妇一旁干着急,直到族长太太推辞不过收下后,才松了口气。
第五章
天刚蒙蒙亮,继祖就起身了。齐二尽职的打了洗脸水来。继祖说了几次他也不听,只好随他了。齐二小小年纪,力气还是有些的,端盘水稳稳当当的。
继祖适应了桃花镇的日子。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起身,洗漱后去太太请安,通常是院子里行个礼便被打发了。然后去老太太屋里给老太太请安顺便吃早饭。辰时初时就带着齐二去族长家念书。午时回来和老太太一起吃了午饭,便回屋歇个午觉。之后,有时看看书,有时和小吴管家去看看自家产业,有时会会族里的伙伴们。
继祖看过在县里的铺子,位置不错,在县城主要的街道上。不过现在的租客的生意不怎么好,不晓得老板的不会经营还是货物不对。或许到期后不难收回来。到时专门卖京城那边的吃食,应是不错。
村里的田也去看过了,成片的,租给了当地村民种着,瞧着收成还行。继祖想着,要不到时收回一部分,种些胭脂米啊碧粳米什么的,虽然费力些,但是价格贵啊。
不过继祖看过其中一片后,觉得若是开个类似现代的“农家乐”的地方也不错。那片地旁边有一条小溪,大约一丈宽,溪水清澈,离大路不远。可以盖几处茅草屋子,开几个菜园子,再种几株果树,让城里人来过过农家生活。垂钓烧烤,上树摘果子什么的,应该能吸引些人?
前世一直想有一处院子,可惜直到穿越前都还是一普通职员,院子什么的,想想就是了。不过这事不急,这季的庄稼还有三个月才收。而且也不晓得这里的人,平时都怎么消遣,太过特殊了,怕不能被接受。
继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念书。
继祖不想当官,现在的官不好当,不是说会读书有本事,有热情就行的。还得有背景,有钱才行,不然就像唐老爷,十几年了都是五品小官,还受牵连。
但是没个功名也不行,不然没个身份也不好交际。秀才不大拿得出手,至少得是个举人。没看族长这个举人族长当的就比他爹秀才族长,顺利得多了。
族长大人人品不好说,才结识没几天。听小吴管家打听来的风评看还是不错的,中规中矩的,按族里的规矩来,没出大乱子,也没多大成绩。
学问嘛,毕竟是举人出身,又当了好些年的夫子,没当夫子也在教自家的儿孙,功课没丢下,教一秀才还是没问题的。
族长喜欢继祖,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就让他每天过来跟他的孙子一起上课。
继祖觉得现在的日子跟京城没多大分别,除了唐老爷不在。
这天继祖照例到太太院里给太太请安,本以为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行个礼便可以走了,不想林姨娘出来说,太太让他进屋说话,神情看着不像是好事。
继祖边走边想,近日好像没做让什么惹到太太的事吧?
继祖进屋老老实实给太太请安,太太脸色淡淡的叫起,让他坐了。
太太不慌不忙的喝了杯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才开口说:“听说这些日子你都回来的很晚的,晚上都没来请安。我这里是不用要你晨昏定省的,我不讲究那些虚的。不过老太太那里可不好不去。”
晨昏定省什么的,在唐家历来就是早上请安就好了,晚上没啥事就不用了。主要是因为唐老爷有时有应酬,晚上回家的时候没个定时,老太太就发话省了这趟,晚饭也各吃各的。现在太太怎么提了这节?太太提了,继祖不好说老太太几百年前就发话了,不然真成了“虚的”了。
继祖站起来一副做错事的老实样子:“回太太话,这些日子确实回来晚了些,没能给太太老太太请安,是儿子的错。”
“说说吧,你都干什么去了?累得我和老太太担心。”太太听着“儿子”就不舒坦,你算我什么儿子?我儿子还在我肚子里呢。
“回太太的话,儿子头一回老家,跟族里的人都不认识。儿子在族长家念书,认识了几个族里的同龄人,尤其是峰哥儿,树哥儿几个,不管是学问还是风土人情,很是谈得来。有时放了学还一起说话来着。因此回来的晚些了。”继祖的秀才因为唐老爷在京城做官,就在京城考的。
太太听了心烦,若是自己三个女儿中有一个是男儿,如今和族里少爷应酬的就是自己儿子了,哪里轮得他一个庶子。想着想着就恼了。蒋嬷嬷瞧着不对,赶紧扯了扯太太的衣裳角。
太太喝口茶压下心思:“什么峰哥儿树哥儿的,你才认识几天可晓得品性如何?莫要跟着学坏了。”
继祖更恭敬了:“是还是太太有见识。只是都是族人又一道念书,莫明不理人了也说不过去。儿子时刻留意,若是不好,儿子定不会再与他们来往。”
“你知道就好。你也大了,我不过白操心罢了。你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继祖便恭敬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