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情,外人多嘴只会徒惹反感,何寄对秦舒的感情秦婠也无能为力,反正……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他自然知道回头。
甩下一句话,秦婠就已提着裙子远去,留下站在原地久未回神的何寄。
不是因为她的问题太难回答他才答不上来的。
而是因为……这本该毫无犹豫的问题,而他竟然犹豫了。秦舒和秦婠,他应该救秦舒的,可他竟然迟疑了。
————
夜暮垂降,为这一天的繁华染上迷离的美。夜宴开启,戏台上绵长的唱腔婉转演绎着遥远的故事,月下华灯描绘着盛世大安璀璨的色彩,宛如永无尽头的长卷。
楼阁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宴饮正酣。沈浩初向身边的人告罪离席,到了楼外被灯火照得昏暗的园子里。远处青山墨染,草木萧簌,秋夜凉透。
细微的嗡鸣声让他耳根子一动,身形也随之闪开,侧面霜冷的剑刃来袭,堪堪从他手臂擦过。高瘦的人影从他头顶掠过,落在他的对面,锃亮的剑折出银芒,剑尖直指沈浩初。
“你为何查我?”何寄的眼凉得与此时萧杀秋风一样。
“我没有查你,我查的是那日擅闯我镇远侯府的黑衣人。”沈浩初把玩着手中约他出外见面的字条,面无波澜道。
“你为何会认为是我擅闯镇远侯府?”何寄把剑放下,问道。
沈浩初自然有他查案的办法,不过他并不打算向何寄解释,只淡道:“这些眼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侯,你不打算找办法换回来吗?”
就算今晚何寄不找他,他也已准备找何寄了。
此语一出,何寄当即色变。
很快,他就明白,对方遇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事。
“你是谁?”何寄冷道。他心里不痛快,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却不知道这个藏在“沈浩初”身躯里的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沈浩初回答他。他的身份若是言明,对秦婠和卓北安的存在,都是一件难堪的事,所以他不打算说。
“你我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归还原位?”见何寄不语,沈浩初又道。
既然会换过来,那应该也能换回去才对。
何寄转了转手里的剑,剑光自沈浩初脸上闪过,逼得他不得不眯了眼。
“不必,这样挺好的。”何寄开口,森冷的话语里是三分绝情。
“为何?难道你不想回侯府?”沈浩初大惑不解。
“不回,这是我求来的,我为何还要回去?”何寄不再隐瞒,冷漠笑了。他早已厌倦镇远侯府,厌倦那个樊笼,厌倦无时无刻都压在自己头上的家业大任,他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人,不想一世背负着庞大的责任而活,那些兴衰荣辱,百年沈家,他通通不想理。
沈浩初难以理解他的想法:“沈府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所有,你难道打算就这么割舍?”
“对。我不要了,都给你。镇远侯府的荣耀,爵位,责任,都留给你。”
包括秦婠。
所有与镇远侯府有关的,他通通不要。
蜉蝣一卷,他只求择命而生,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爱自己想爱的人。
为此,他舍弃所有,换来这一世重生。
“我希望你日后……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卓北安将字条紧紧攥在拳中,克制着心中番腾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我不后悔。”
————
夜深露重,盛宴已散,马车鱼贯从别苑驶离。
车轱辘吱嘎转动着,带着车里的人远离栖凤山。
秦婠疲于应酬了整日,又饱受惊吓,还要照顾家中两个姑娘,早就累得不行,马车才驶出两步,她便已浑浑噩噩地坐着睡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竟然也醒不过来。
沈浩初心里存着事,今晚沉默非常。车轱辘碾过块大石头,车身跟着震起,身边的秦婠身体一歪,就往他身上靠去。沈浩初轻叹一声,展臂将人揽进怀里,让她倚到自己肩上好能睡得舒坦些。
他侧头望去,小丫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翘起,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可爱极了。
想着刚才园中与何寄一番对话,他心中翻腾如海。
小丫头纯良如此,即便含冤而归,也不曾怨恨待人,那何寄该是多绝情的人才能说出那番话,她不是物,是他的妻,却这样被随意舍弃……
若是她知道了,也不知会如何伤心?
只消想想,沈浩初便替她心疼,就仿如自己珍而重之的宝贝,却叫人随意践踏。
回不去了吗?
他看着秦婠平静的睡脸,心思转了又转。
上一世病体孱弱,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很少对人事物动执念,也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但他心里明白,若然动了执念,便不论生死都不会放手。
死也不放。
那是属于卓北安的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 卓大人会有机会出场的……哈哈。
第28章 摸脚
归府之刻已是星斗满天,镇远侯府外仆妇小厮站齐,等着远处的车马一辆辆停在门前。小厮举着灯上前,丫鬟掀起帘子,正要唤人,却见里面坐的人竖起手指做了噤声的动作。
“醒醒,到家了。”沈浩初拍拍秦婠的脸,轻声道。
秦婠已经睡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拖着绵长的声音“嗯——”一声,那尾韵似乎还会拐弯,像绕着手指的细丝线,人不止没清醒,头反而往他颈窝里钻去,嫌弃外面的火光太亮。
“侯爷和夫人呢?”秋璃迟迟没见人出来,不由推开人群往前凑去,正打算往马车上唤人,却见沈浩初已矮身从车内出来,手里抱着个人,踩着小杌子轻轻站到地上。
那人被桃红纱缎面的斗篷裹得严实,头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又埋在他脖弯里,脸看不清,只有两条手臂从斗篷里钻出牢牢圈在他脖子上。身边的小厮仆妇丫鬟们与后头下来的沈芳龄、芳华都看愣,沈浩初却满面坦然地抱着人朝两个妹妹开口:“你们累了一天,快回院早些歇息吧。”
声音低且沙,极是镇定。
沈芳龄哼了声,随自己的丫鬟婆子率先进园,倒是沈芳华有些担忧地上前询问:“嫂嫂这是……”
“她没事,累坏了而已。”沈浩初温和回答,话正说着,那厢挂在他脖子上的人忽然蠕动两下,发出梦呓——
“叱!”
得,做梦还在骑马,手凌空挥了挥,拍在他后肩。
沈芳华没忍住“扑哧”笑了,沈浩初纵是再冷静这脸也挂不住,清咳两声,沈芳华善解人意地福了一福,与哥哥告辞进了园子。
沈浩初无可奈何地把人往上掂了掂,小丫头看着比别人圆润些,但抱在手里却没什么分量,腰是细的,骨架也小,整个人软绵绵一团,像蜷缩成球的兔子,他没费多少气力,就把秦婠一路抱回蘅园。
秋璃跟在后边,眼都看直了。
————
蘅园里灯火通明,热汤热茶齐备,青纹夏茉几人都候在屋里只等着伺候两人,可谁料沈浩初把人抱进屋后就径直去了寝间,除开秋璃外,他并没让其她人进来服侍,倒叫这干人都插不上手,一时之间也无用武之地,只能干瞪眼。
虽然见过爷们在后院宠妻宠妾的举动,但也没见过能宠到这份上的……
沈浩初并不理会屋里各色复杂的眼神,步履稳健地进了屋后就让秋璃把秦婠身上斗篷给解了,再将人放到床上。秦婠迷迷糊糊地翻个身,凭着直觉把丝被凌乱地扯到身上。软滑的被面凉得像水,她打个哆嗦,把被子紧紧抱住。
“侯爷辛苦了,让奴婢来服侍夫人吧?”秋璃收好斗篷过来,小声道。
沈浩初点点头,人却没离开,只往床尾退去,又倚着床柱坐下。秋璃自去打水绞帕要替秦婠净面,沈浩初坐了一会,忽然俯身捏着秦婠的脚踝,替她将脚上的缠枝荷纹翘头履与白色足袜一一褪下。正要将丝被给她掖实,他又见那脚莹白圆润,脚趾头似泡过的嫩藕尖,脚底微弓,也不知哪里窜出道邪念,沈浩初指头一勾,就在她脚底轻轻挠了两下。
秦婠眼还是闭的,脸却马上皱成一团,另一脚不由分说把他的手踹走,又拿脚背磨了磨被挠的那只脚脚底,倏地一下钻进了被子。沈浩初撑不住笑了——总算找着弱点了,小丫头怕痒,以后要收拾她有法子了。
一转头,他看到拿着帕子尴尬地站在外边的秋璃,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脚是女子私/密之处,别说摸一下,就是外人想窥探都算逾礼,他刚才……
老脸红透,沈浩初霍地站起。
秋璃趁热打铁问他:“爷今夜宿在这里?”
“不用。我在这里会吵到她,还是去琼海阁。”他说罢就往外走去。
“可是爷的伤还没好全,那边没人照顾您。”秋璃忙要劝他。
“无妨,已经差不多了。”沈浩初走得更快一些,生怕自己再不走真会留下,小丫头睡着了也撩人,真真是他心里魔障。
转眼间屋里就剩秋璃一个人,她怎样都想不明白刚刚还和自家夫人亲昵无比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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