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何寄见她不对,忙将灵牌从她手上夺回。
秦婠双手抱住头,额上沁出汗珠,她无法扼制自己的想法,像魔怔了一般。何寄忙把灵牌背到背后,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低沉喝道:“秦婠,够了,别再想了!”
那声音像闷雷,敲打在心头,秦婠脑中种种画面被声音打散,她急促喘息着,声音虚弱:“我没事。你把这个灵牌交给我吧,沈家的事我来负责。江南王的事,交给你了。”
何寄心头紧缩——沈家的事她来负责?可她不姓沈,姓沈的人原来是他。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她。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所有的事,问她再恰当不过,给我几天时间准备。”秦婠道。
何寄很快就明白她说的是谁:“你想找沈老太太?”他的祖母,沈邱氏。
秦婠点头,眼眸抬起,忽问他:“何寄哥哥,你对沈家很熟?”
何寄避开了她的眼:“侯爷提过许多。”心里不知何来的惧意,非关生死,只是怕她知晓真相。
“是吗?侯爷连废园是进出沈府的疏漏之地,都告诉你了?”
秦婠目光逼人——她记得,当初那个黑衣人也是从此地逃出沈府,而那个人正是打碎沈浩初所饮之汤,提醒他们有人在沈浩初的饮食内下毒之人。
他对沈家的事,比如今的沈浩初还要清楚……
————
五月初,名动兆京的和安公主曹星河终于要回掖城。离京之时,皇帝赐了许多和亲之礼,丝绸茶叶瓷器金银……抬礼的队伍浩浩荡荡排在城外。燕王一身戎甲坐在四蹄踏雪的通黑骏马背上,遥望盛装而来的曹星河。
秦婠到城外送她,炽热的阳光烤得她额间汗珠直落,热风卷起她的斗篷在半空猎猎而飞,沙尘扑面,迷了眼眸,惊艳绝纶的身影被泪水冲得模糊,旁边有人递来一方帕子,是难得温柔的谢皎。
“吁——”
马蹄急刹的声音响过,年轻的南召小郡王在曹星河登上辇舆时策马停在城墙之下。曹星河闻言转头,远远见到霍谈,扬唇一笑,仍旧是初见是肆意飞扬的洒脱。霍谈呆呆看她,身上衣裳有些发皱,浓重的酒味被风吹散,也不知是日头太烫还是风迷了眼,他的眼眶渐渐起了红丝,卷着满腹心思,却是肝肠寸断,连一个“留”字,都难以吐出。
曹星河又回头望了眼兆京,向人群里的秦婠的挥手告别。
秦婠那滴泪,晕湿了谢皎的帕子。
尘土滚起,车队渐远……
惊艳了兆京整个春秋的曹星河,终于回了属于她的西北。听说那日,南召小郡王在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清醒后便进了燕王军中,从此绝了荒唐岁月。
————
送别曹星河后,秦婠全心埋进沈府事务中,一边又暗暗着手调查林氏。心静不下时,她便会躲在沈浩初的书房里,像从前那样誊抄他的小注,看他看过的书。
五月天已初热,要换夏裳,刚巧又遇沈芳龄大婚,秦婠便命采买一批新料给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做两身新夏衣,这日新作的夏衣送来,蝉枝打发人过来请秦婠去验看。
秦婠带着秋璃过去,走到半道上正好遇见从外头回来的谢皎。
“夫人,雁歌想见您。”谢皎按她所言接近老太太屋里的雁歌,此时回来复命。
秦婠沉吟片刻,吩咐秋璃:“你去蝉枝那边传个话,就说这批衣裳她看着就成,我就不亲自过目了。”
下人的衣裳,也没必要她亲自掌眼,现下既然没空,便罢了。
秋璃应声而去。秦婠便和谢皎边说边往蘅园去,正午的日头毒辣,二人皆避在树荫里走着。一个转弯,就见雁歌揪着帕子满面惧色地站在树下,看到秦婠过来,当即跪下。
“夫人饶命!”
“有话起来再说。”秦婠使了个眼色。
谢皎上前要扶雁歌,雁歌却不肯起来,反红了眼眶道:“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被二老爷威胁犯下大错,夫人求您饶奴婢一回吧。”
“威胁?”秦婠觉得这个词用得妙,难道不是他们有勾结?
“你从老太太屋里盗走的物件,我已寻到大半。你若想保全自己,还是先将此事老老实实与我道来吧。”她冷道。
“我说……我说……”雁歌连眼泪也不敢擦,跪在地上直点头,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
这番话说了约半柱香时间,秦婠正听得面色冷凝之刻,忽闻外面有人尖叫。
“不好了,念哥儿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个月去玩,我能在去玩前完结吗?
第118章 溺水
秦婠带着谢皎匆匆往芷园走去。
她发现得晚,到流香池时沈泽念已被人救起送回芷园,听下人说是沈浩武恰巧经过才将人救起的,否则当时流香池附近并无他人,沈泽念落水后无人可救,只有死路一路,也算是命大。
整个沈府都因为沈泽念落水之事而陷入惊惶不安,芷园内外还是一锅乱粥,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面色焦灼,也顾不上与秦婠行礼打招呼。一个小丫头匆匆出来,迎面撞上秦婠,被谢皎拦下。
“夫……夫人。”那小丫头看到秦婠愣了愣,一脑门子的汗。
“念哥儿怎样了?”秦婠先问她。
“刚刚……醒过来……如今又晕过去了。”小丫头被她气势慑住,慌张答了句,又回望院子一眼,道,“夫人,奴婢赶着去请大爷过来……”
“去吧。”秦婠挥手让她离开,听到沈泽念醒来她心中稍松。此事起得奇怪,叫人措手不及,她总有些不安。
小丫头似乎欲言又止,咬咬唇,飞跑离开。秦婠带着谢皎步入芷园,刚想再找个丫鬟问情问,却见廊下院中顶着大太阳跪着好些人,看着像是沈泽念身边跟着服侍的丫鬟婆子,不过只有当前跪的那人被五花大绑着,瞧那身衣裳打扮——秋香色的半臂,脑后抓的小髻斜簪了支细细的赤金簪,不是秋璃还是何人?
秦婠着实一惊,急步进院,只是还未及发问,便见芷园屋子的纱帘被人用力撩开,一道人影冲到秋璃身前,扬手就是“啪啪”两下耳刮子,打得秋璃面歪脸斜,她又抬起一脚踹在秋璃肩头,将人踢到地上,还要打她。
“住手!”秦婠两步上前,怒道,“婶娘,到底我这丫鬟做了何事,要劳您如此大动干戈亲自出手教训她?”
秋璃见到她“呜呜”两声,从地上挣扎而起,秦婠这才见她已被人拿布堵了嘴,双颊高高肿起,唇已破皮,嘴角挂着血,眼里挂满泪。依稀间秦婠仿佛看见上辈子跪在雪地里的小丫鬟,生生被冻到身体僵硬,尸骨都掰不直。这辈子,她加倍对秋璃好,自重生以来,她连几句重话都没舍得对秋璃弹过,安心将她当妹子养着,等年纪到了便给她寻个好人家,不想今日却遭了这样的罪。
见到秦婠,宋氏收了手,却怒得一张脸狰狞变形,鼻翼急张,指着秦婠骂道:“做了何事?你们主仆二人合谋要害我泽念,还问我何事?若不是你这丫鬟下的毒手,我的泽念怎会落水?现如今昏迷不醒躺在床上!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下得去手!”
说着,她又命人取棍棒:“来人,给我打死这心肠歹毒的丫头!”
“谁敢动手!”秦婠一声疾喝,震住满院的人,“事情未明,证据未现,婶娘就喊打喊杀,便是官府审案都不敢如此武断。你说我丫鬟害念哥儿落水,证据何在?”
芷园的帘子再度撩志,纤瘦的人出现在帘下,杏眼咬着泪不落,熬得眼眶通红,双手攀在门沿上,染了蔻丹的手几忽掐进木头中。
“还要什么证据?泽念落水之时,附近就只有秋璃一个人。刚才泽念醒过一回,说有人推他入水,除了秋璃,还有何人?”邱清露虽愤怒,却还冷静,不似宋氏那般歇斯底理,但望向秦婠的眼神也似淬了毒般怨恨。
“单凭孩子一面之辞,怎可取信?”秦婠扬声道,“今日制衣坊送来新裁制的夏衣,蝉枝打发人让我去库房查验,我因临时有事,方吩咐秋璃替我跑一趟,让蝉枝直接拿主意便是。流香池是去库房的必经之路,秋璃路过那里有何奇怪?你说附近就秋璃一人,可有证人?”
“胡妈妈,你告诉她看到了什么?”邱清露点了院中一人名姓。
年近四旬、身着褐衣的老妇上来,低头小心道:“回夫人,奴婢是在流香池附近洒扫的,当时正在流香池不远处的凉亭清扫落叶,那处地势偏高,可将流香池畔景象一览无余,奴婢洒扫一半时曾起身小憩,恰看到念哥儿落水,那时附近只有秋璃姑娘一人,离念哥儿最近。奴婢当时吓得慌神,立刻求救,恰好武三爷从外头进园子,听到奴婢的呼叫赶去救起念哥儿。”
“那就是,你并没亲眼看到秋璃推他下水?”秦婠问道。
“没有。”胡妈妈老实点头。
“有没有亲眼见到重要吗?那里只有你丫鬟一个,不是她做的还有谁?”邱清露闻言自廊上下来,恨恨盯着秋璃,想起如今躺在床上的沈泽念,她的怒便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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