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论是谁,都不会高高在上地要求她远离,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滴水不露的保护,而阴谋和危险也不会因为她一时退让而消失。
“……”何寄失语,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翻那本《西行志》,为何他上辈子就没能发现,她俏丽娇美的外表,是一颗无拘无束的心,曾与他那样接近过。
“你先说说,到底查到了什么。”片刻后,他作出退让。
他想,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
与何寄分开,秦婠就被许嬷嬷请去丰桂堂。
她把羚角丸的事与何寄说了,但何寄仍旧没将他的消息渠道告诉她,只是说自己要探明一件事,待确认后再告诉她。
秦婠也无可奈何。
“许嬷嬷,老太太寻我何事?”
她与许嬷嬷走在丰桂堂外的石径上,笑着问道。
“是三月十八南华寺的法会。”许嬷嬷答道,“老太太每年都会去,不过今年她身子骨不大好,南华山那地方又冷,她是去不了了,所以打算叫大太太和夫人挑两个姑娘带去南华寺祈福。”
南华寺的法会秦婠早有耳闻。南华寺是大安朝香火鼎盛的大寺,每年开春都有一场盛大法会,会吸引无数善信前往听经拜佛,京中各家各府的夫人太太也不例外,到这时都会驱车前往,在山上斋戒三日,替家人祈福。
“母亲也去吗?”秦婠有些讶异,老太太竟然让小陶氏跟去?
“本来是让你单独去的,不过你年轻没经事,在礼佛一事上怕有些不明白,大太太跟着老太太多年,在这些上头心意是足的,老太太想着你或有不明之处,到时也有个问的人,所以便让大太太也同去了。”许嬷嬷含笑回她。
秦婠恍大悟:“原来如此,老太太费心了。有母亲陪我同去,我那心倒不会总悬着了。”说笑了两句,她又道,“咱们家也是礼佛敬神的大家了,我瞧着每个月咱们都给几个寺院庵堂捐香油钱,老太太每逢十五还派人到城外布施,积德行善,神佛定会庇佑。”
“不过求个心安,心里有些盼头。”许嬷嬷扶着秦婠的手进了丰桂堂,正遇上三房林氏从里边出来。
光线正好,将林氏瓷白的脸照得有些透明,淡青的血管隐约可见。秦婠仔细看去,林氏生得娟秀,眉目细长,脸儿尖尖,有些像佛龛里的瓷观音,再加上她又总穿素淡的衣裳,花色都逃不开青白,愈发被衬出几分仙骨来。
“老太太在里边等夫人呢,快进去吧。”林氏颌首回礼,笑容和声音都冷冷淡淡。
秦婠回了个笑,正迈步往里,眼角余光却忽扫到跟在林氏身后的丫鬟手里所捧之物。那丫鬟容长的脸,五官平平,不苟言笑地跟着,手里捧的正是乌木方匣。
瑞来堂孝敬给老太太的东西,也不知羚角丸在不在里面?
秦婠不由多看两眼,那丫鬟却一眼瞪来,眸中竟有凶相,全然未顾秦婠身份。
————
老太太唤秦婠过去,果是为了三月十八南华寺法会之事。
“这次法会,听闻太后和太妃也会前往,可惜我身子不利索,不能亲自前去。”沈老太太倚在榻上,浑浊的眼眸半闭,偶尔才睁开一丝缝隙看她。
秦婠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正仔细听她说话。
“孙儿媳妇定会替老太太禀明神佛,菩萨不会怪罪老太太的。”见老太太望来,她露出叫人不设防的甜笑。
沈老太太听得“呵呵”笑起:“傻孩子。你去见见场面,多识些人,对你有帮助。浩初不在家,这大房得靠你撑着。咱们虽为女子,该强时还得强着。”
“省得了。”秦婠自然应下。
在丰桂堂坐了一会,商量完要带哪些人去南华寺,老太太的精神又现疲态,秦婠便不多留,自己回了蘅园。
才刚踏进蘅园,秦婠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小陶氏和沈芳华。
“哟,四妹妹这手巧的。”接过沈芳华递来的东西,秦婠一看就笑了。前几日沈芳华为了感谢她,绣了两张帕子送她,她见那绣活精致,顺嘴提了句想将玉打个络子戴起来,结果就被沈芳华主动应下了,今日她来送玉,玉上已经打了梅花络,十分别致,看得秦婠爱不释手,直夸沈芳华,“将来谁要能娶到四妹妹,那真真有福。”
沈芳华闻言思及段谦,满脸飞红地跑了。
“哈哈。”秦婠笑得开心,这大概是近日唯一一件让她舒心的事。
小陶氏却有些郁色,悄悄地道:“我听说她把钱家那钱给还上了。”
秦婠略惊,这才几天,宋氏就又凑到钱了?岳瑜已经被赶走,宋氏不可能再从岳家找钱使,老太太那边也卡得紧,公中也没法再挪用,那她的钱从何而来?
正思忖着,奉嫂带着一人从外头进来。
“连姨?”秦婠瞧见来人,很是诧异。
连氏带来的消息很不好,秦婠的母亲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抱歉,迟来的更新。
隔壁那篇今晚还再迟点。九点十点这样吧。
第91章 训人
秋璃端了杯茶过来,秦婠亲自将茶捧到连氏手边,道了句:“连姨,莫急,我母亲到底出了何事,你慢慢说予我听。”
连氏喝了两口茶,慢慢平缓气息,道声“多谢夫人”这才开始说秦家的事。
“年前的时候太太身子骨就不大好,倒也没添新症,就是头疾发作,加之身上总是倦怠无力,可家里和铺里又有一堆事要照应,她便每常撑着应付,如此往复以至身体越发亏空。老爷请了几个大夫给她调养,可始终不见断根。”
“年初三那时我回家过一趟,母亲还精神爽利的,怎么忽然就……”秦婠心里虽急,此时却只能将焦灼按下,让连氏把话说清楚。
“那不是因为夫人要回来,太太心里高兴,另加上太太也不愿意你为娘家操心,她每常自责娘家已无人能替夫人撑腰,断不可再因娘家之事叫你难为,故而不许我们透漏半点消息。”连氏叹气道。
秦婠心里揪作一团,低声道了句:“母亲真是……”似怨似嗔似痛,后面到底是什么,她却未能出口。
这几个月她与秦府常有书信往来,也时时遣人看望,传回来的消息却都是好的,加上沈府事多,倒让她忽略了母亲,她早该意识到,母亲那要强的脾性素来报喜不报忧,回来的消息怎会连一点坏事都没有?
“那现在呢?可是病情加重?”思及母亲前两月就已病倒,而连氏到了今日才来寻她,可见病势又重,秦婠心头剧跳。
“太太的身体倒是尚好,只不过……”连氏犹豫片刻道,“近日老太太不知被谁吹了耳旁风,说三老爷膝下无子,一定要他在族里选个同宗男丁过继。老爷和太太都不同意,便与老太太理论,结果被老太太一顿训,直说三房绝户都是因为老爷娶了太太,又言太太这是要把秦家家产都送给夫人你带到沈家。太太气不过直接便顶撞了老太太,只说秦家何来家产,她手里攥的那都是她这几年辛苦攒下的家业,就算都给夫人又如何?老太太因此被气得倒卯,骂三老爷不孝,又罚太太去佛堂抄了三天经,等太太回来,才发现老太太送了两个貌美丫鬟到老爷房里……”
秦婠闻言已将帕子紧紧攥在手中,眸中怒气渐盛。她出嫁的嫁妆丰厚,是秦家任何一个女儿都难以企及的,那时祖母就已恨母亲给她的嫁妆太多,直说母亲要掏空秦家家底,可她的嫁妆都是母亲凭自己陪嫁私产赚回来的,与秦家何干?就算是要给她又如何?《大安律例》的户律中尚有规定,绝户门的出嫁女亦有承分权。
倒非她贪这些钱物,只是父母尚且安好在世,便有人惦记上他们亡后财物,这叫她难以忍受。她母亲自己的银钱,别说是给她,就是想给猪给狗给猫,也轮不到旁人插嘴。
“是大房和二房的人给老太太吹的耳旁风吧?”秦婠冷着声音道。
连氏点头默认。
秦婠冷笑两声。秦家大房二房都是群白眼狼,当初秦家钱银不多,大房和二房的爷们走仕途要钱银疏通关系、上下活动,都是往他们这里支的银两,尤其是大老爷秦少华,他能坐上从二品的浙江巡抚这位置,其中可没少他们的银子。当初母亲本以为帮衬着父亲的兄弟上了位,日后这些叔伯便会照拂她这个侄女,不料却换来一众狼眼觊觎,没有知恩图报便罢了,倒图谋起三房财产,还要落井下石。
“那父亲呢?他收下那两个丫鬟了?”
“收了。老爷无奈,若是他不收,老太太不肯放太太出来,又整日哭诉太太不孝……不过夫人也不必太担心,人虽然收下,但还是丫鬟,没抬身份,老爷并没去她们那里。只是这两个丫鬟有老太太撑腰,也不怎么怕太太,每日常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往老爷跟前凑,太太看着生气,今天早上被气晕了一回,我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就来寻夫人了。”
秦婠慢慢起身,沉着脸道:“连姨,你早就该来了。”
她有些气,但更多的是着急,只是压在胸中,俏脸板起,这些时日掌家所积累的威势便透过眉眼散出,倒叫连氏暗自惊叹——这嫁了人到底不同,遇上事再没有从前的慌张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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