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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蜉蝣卷 (落日蔷薇)


  谢皎将药丸收下退出,自去比对。
  屋里一时又冷清下来,秦婠心绪杂乱无章,遂起身走到沈浩初的书案后,随手拣起本《大安律例》翻开,里头都是沈浩初的批注,蝇头小字写得极为工整,她不知不觉研墨铺纸,将沈浩初的批注誊抄到新纸之上,就像那一回他去大理寺赴试般。
  她想他了。
  ————
  秦府的校场因为连日阴雨而无法习武,何寄便在长廊上口头指点秦四公子与六公子的剑术。
  “老师,您真要走了吗?我舍不得您。”秦六公子年纪尚幼,眼中流淌出依依不舍之情。
  这是何寄给他们上的最后一堂课。
  “剑法已都教给你们了,你们依诀习剑便是,只作强身健体之用已是足够,切莫做出恃强凌弱有违武道之事。”何寄摸了摸秦六公子的头,微勾唇浅浅地笑了。
  “谨记老师教诲。”两个公子乖巧,规规矩矩地行礼。
  何寄点点头,正打算让他们离去,身后却传来轻柔的女人声音,缥缥缈缈像阵雾。
  “何公子。”
  何寄一转头,看到着浅蓝袄裙的秦舒婷婷袅袅站着,像三月烟水里的一丛兰花。
  “秦三姑娘。”他颌首施礼,语气很淡,“今天的剑术已经授完,你可以接二位公子回去了。”
  每次上课,秦舒都会来接两个公子回去,多少也都与他说上一两句话,初时何寄情绪未复,见了她还有忿怒不平,语气并不好,倒是秦舒一如既往的平和,倒把他衬得不近情理一般,后来慢慢也就淡了。
  她就是天生会让人觉得,即便她千错万错,最后对不起她的人,还是你。
  “这是最后一堂课了。”她这次不急着离开,眼眸微垂,眉尾一低,便带三分感伤,“我也喜欢剑,也想习剑,不过我母亲不让,原来还想开春了让何公子偷偷指点一二,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姑娘乃是大家闺秀,舞刀弄枪并不合适,容易伤了筋骨。再者论若姑娘真有兴致,让四公子与六公子教授便可。”何寄离她很远,曾经在梦里念过无数次的女人,忽然间陌生起来。
  “听说何公子辞了我们家的教席之职,是要去镇远侯府为沈家八公子授剑?”秦舒又咬了咬唇,问道。
  “嗯。在下已收沈八公子为徒,又有公务在身,精力实在有限,难以分身,贵府四公子与六公子的剑术已有小成,无需在下继续留教,故才向秦大人辞行。”何寄看出她面露不舍目光,只不知其中真假。
  秦舒将手中绢帕一扭,声音低了两分:“是因为姐姐吧……何公是为着姐姐才去的侯府吧。真羡慕姐姐有何公子这样的知己……”
  “三姑娘慎言。”何寄声音突然大了,那些因怜她楚楚姿态而起的温柔尽皆敛去,“请我去侯府乃是侯爷之邀,与她没有关系。”
  秦舒扭帕的指节一用力,那丝帕被绷得死紧,她面上却无异状:“是我失言,我只是有些羡慕姐姐罢了。”
  “若无他事,在下就此告辞……”
  “何公子!”秦舒叫住他,“三月十八日南华寺的法会,不知你可会去?”
  何寄一怔,不知何意。
  ————
  辞别秦舒与秦家两个公子,何寄便去秦家账房结清这段时日的束修,领了银两,一个丫鬟将他领出送去门口。
  “这不是出府的路。”
  走了一小段路,何寄忽然停步。
  秦家他不是没来过,从前来秦府赴宴也好,陪秦婠回娘家也好,内院外院他都走过,这路他有印象,并非通往西角门的,反而是靠近内院。
  那小丫鬟被问得一愣,正有些不知所措,旁边花丛里忽然拐出一人。
  “何公子,是我找你。”
  何寄望去,见到的却是素来高傲的秦雅。
  秦雅给那小丫鬟扔了几块碎银,那小丫鬟便退去路前方给二人打。。
  “秦四姑娘,你这是……”何寄抱剑站定,冷冷看她。
  “秦舒找你问法会的事了吧?”秦雅露齿一笑,像朵刺玫瑰。
  何寄想起刚才秦舒的话,不予作答。
  “你要帮她?”秦雅并不急,只是笑着,“听闻何公子与我姐姐有兄妹情分,交情好得很,我有件事想说予何公子听,待公子听完咱们再言其他。”
  “何事?”何寄问道。
  “当初姐姐落水嫁入镇远侯府的事。”
  何寄闻言蹙紧眉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不就是秦雅?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啊。。。。。。。。。


第89章 秦雅
  秦雅站在树下,此时倒不急着开口,一副愿者上钩的表情。她生得要比秦舒和秦婠都艳丽,脂浓的皮肤嫣红的唇,额角的发天生卷贴在太阳穴上,透着媚世的风情,又因为年纪尚小未经人事,那风情更像含苞的玫瑰,隐约撩人。
  何寄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上辈子不喜欢,这辈子也不喜欢。他很早就知道秦雅爱慕自己,少女眼里的炽热几乎没有掩藏,从见到他第一眼起,目光就已经粘在自己身上了,但他不喜欢主动的女人,尤其是她的主动还带着某些虚荣目的——嫁进沈家成为镇远侯夫人。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秦雅和秦婠一样,对嫁进高门有着某些共同的执拗,不过事实证明是他自视过高,秦婠从来就没中意过他和沈家,嫁给他不过为势所迫,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眼前的秦雅。
  她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往高处爬的女人,不论是攻击性的外表,还是张牙舞瓜的浅薄,都把她的心思曝露得淋漓尽致,也让她的一举一动显得可笑可恨。
  何寄觉得自己应该恨她,可忽然间,他又在她眼里看到某种执拗,像过去的自己,带着盲目疯狂的执着,有些可悲。可她在执着什么?一个侯夫人的虚名?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不得而知。
  秦雅等了很久,等不来何寄一句话,她慢慢地笑了,唇角妩媚地上扬:“何公子,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他。”
  何寄眉头微拢:“像谁?”她说的一定是个男人。
  “那年老侯夫人寿辰,祖母带我和三姐去赴宴,他家的园子里有个大大的莲池,那年荷花开得正好,于是长辈们让我们放舟下池采莲。姑娘们都不敢撑篙,只有我壮着胆子站到船舷上向船娘学撑篙。少年们的船从后面赶上来,他站在船头取笑我打扮得像只花雀也学人撑船,我气不过用竹篙撞他的船,却差点把自己撞进池里。他从那艘船跳过来,拉着竹篙叫我站稳,嘴里还是取笑我不中用,却递了方帕子让我拭脸上的水珠。”
  那天,阳光正盛,少年的眼眸灿若星辰。
  从此,她知道世人眼中顽劣不堪的少年,其实有颗温柔的心。那年他们都还年幼,尚不知情爱何物,她只是牢牢记住他的眉眼,在往后的每一次相遇里又不断加深着这份念想。她嫉妒被他钟爱的秦舒,也嫉妒能够嫁给他的秦婠,而她明明是最爱他的那个人,却连话都不能与他多说一句。
  “我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想方设法嫁给他,哪怕一辈子被他怨恨,我也想呆在他身边,我不想嫁给别的男人。”秦雅缓缓诉说。
  对女人而言最为重要的闺誉名声在这心事面前变得无足轻重,她本来也不是安分守己的女子,想要的东西从来需要自己争取,所以她不管不顾地下手了,可最后求不得的仍旧求不得。
  “我是不是很蠢?”秦雅问何寄。
  这些话,她不能对父母说,不能对姐妹说,更不可能和心里的人说,但不知为何,她想对眼前这个何寄说,仅管他们并没见过几次。
  何寄知道她在说谁。她口中的那个少年,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温柔的少年,恰是多年前的他。世事总难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顶着另一副皮囊,听一个女子剖白对他的感情,浓烈似酒的让她疯狂的感情。
  “你喜欢的人已经成亲了,你应该放下。”何寄答非所问。黑白灰并无明确界线,他以为的好从来不是真的好,而他认定的坏也从来不是单纯的坏,是从前的他太蠢,看世界的目光永远单一。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说说,因为你真像他,和你说这些,就像是我在和他对话。这些话,说出来我就舒坦了,以后……也没机会再说。”秦雅眸中是醉后憨态,依旧还是幼年的天真骄纵。
  何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重生一场,不想认出自己的,不是和他五年夫妻的秦婠,也不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秦舒,反而是一个连话也没说过两次,从未被他放在眼中的秦雅。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你姐姐落水之事,不是因你而起吗?”他忽尔沉声。
  只是可惜,她满腔爱意,他却无法回应,因为不爱,除了那点同病相怜的感情外,他对她别无其他。
  他们都是,求而不得的人。
  “是因我而起,但她却是被人陷害的。”秦雅收起迷茫的目光,脆声道,“是秦舒为了阻止我嫁给沈侯,为了牵制利用沈侯的感情,所以设了局将计就计,把姐姐推进了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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