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衣看着桌上摆放好的工具,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动手之前,她甚至拿出白巾,包神医说过她眼睛在烈日下或光线充足的地方还得蒙着,不能刺激,故她一直随身带着。
“天呀,你说她是不是疯了,竟然蒙上眼睛了?”围观的人这下不镇定了,纷纷议论。
“你不知道吧?听说文武花会她就当着皇上的面盲写对联,皇上欣赏她才赐婚的,那时她就是一个瞎子。”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解释。
“写书法和雕塑是一样吗?而且才给两个时辰。”立刻有人不服,没有人相信顾春衣能按时完成。
但无论如何,顾春衣此举抓住所有人的眼球,而且还有免费的茶和点心,谁也舍不得走开,顾春衣重复的一举一动没人觉得厌烦,反而兴趣勃勃地谈论。
“天呀,她速度可真快,一刀下去皆无废刀。”慢慢地有人惊讶了。雕塑雕塑,既是泥土的,可挖可补可沾,可顾春衣手中,每一刀下去,皆有效果。
失明后盲雕训练成果,全都体现出来了。
“是呀,看她的手法,多娴熟呀,这功力没有几十年,怎么可能练就呢?”
一个多时辰没有人离开,反而围着越来越多,直到顾春衣完成最后一笔,扯掉白布,大家才爆出热烈的掌声,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那肯定是顾春衣雕塑的。
“啧,至少还有两刻才到两个时辰吧,这小姑娘厉害呀。”群众都很兴奋,仿佛自己亲眼见证奇迹一样。
二楼的一行人眼睛都直了,虽然离得较远,但地势高,他们几个除七皇子外,都是有功夫的人,眼睛看得非常清楚。宋锦瑜心里非常骄傲,颇有与有荣焉的感觉,那是他看中的小姑娘,即使没人可以帮她,即使面对的是公主,她也能让她不着一羽,杀翊而归。
唐博远既高兴又酸楚,这么光彩耀目的人,却和他没有缘份。
九公主一行人早已不知去向,她们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顾春衣这里,偷偷溜走了,没有人敢阻止。
唐夫人心情很复杂,原以为顾春衣会向她求救,没想到她却不声不响自己解决问题,这样耀眼的女子京城贵族世家里从来没有,难怪自己的儿子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因为此举,京城议论很久,锦春阁的生意蒸蒸日上,陶坊和茶叶供不应求,即使价格一提再提,也经常断货。
顾春衣的名字开始在有心人那传播,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认为是以讹传讹。
那天过后,顾春衣就想回琉霞山庄,她一个升斗之民,实在不适合呆在天子脚下,但她的眼睛并未彻底治愈,唐芯又一直请求她参加她的婚礼,能赐婚为七皇子妃,她非常满意,她一直认为若不是顾春衣让她上台表演茶艺,皇帝也不会赐婚,所以她认为顾春衣是她的福星。
而宋锦瑜目前虽在兵部任职,但皇上已有意向让他去镇守边境。他也舍不得让顾春衣离开。
那天事情发生过后,宋锦瑜怕九公主再生事,他除了去兵部报到,就一直守着顾春衣,只要他不在府里,就不允许顾春衣出门,秋菊和冬梅暗地地说他把顾春衣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
可这个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的人,却能容忍唐博远和连雨泽经常过来蹭饭,本来他们桌上只有顾春衣和宋锦瑜两个人,现在经常四个人了。
从这点看宋锦瑜的胸怀宽广,如果是顾春衣,她应该没法接受前世要命的仇人一直在眼前晃悠。
而且宋锦瑜在京城并不是没朋友,应天书院很多学子以他为尊,他做为大师兄,经常力所能及提供一些帮助,即使是武举后,他也收获了一些人追随。
但他很尊敬顾春衣,知道顾春衣不喜人多事杂,除非万不得以,很少带人前来麻烦。
连雨泽那天没在现场,但过后得知后很佩服顾春衣,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九公主手下全身而退。
唐芯备嫁不好经常来,连雨泽最近不止经常来,还经常不走,顾春衣只好让秋菊在外院收拾两间屋子给他们两个人,这实在难为宋锦瑜,面对前世要他的命的人还能谈笑风生。
“他怎么啦?”顾春衣望着无精打采的连雨泽,禁不住问唐博远。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家怪事
在吃饭时若有一个人不高兴,其他人胃口也会变得不好,因此大家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秋菊收拾干净,泡上茶来,现在大家都习惯饭后一会儿饮茶了。
连雨泽的父亲连理现在是史部尚书,年轻时也是寒门出身,无根底,连雨泽的母亲出身世家,父亲原是御书中丞,连理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冯氏,冯氏家境和连理一样,连理为了前途娶了连雨泽的母亲,为了感情纳了冯氏。
连雨泽出生后,连理就没有到过连雨泽母亲房间,母亲郁郁之下不久过世了。冯氏倒是会生,可生四个都是女儿,现在连理手握大权,连雨泽的外公又过世了,冯氏异想天开,不止要正室地位,还想要把连雨泽记得自己名下。
天梁国嫡庶径渭分明,男人可以娶平妻,正室死后,再娶继室可以,但很少有妾室或为正室的例子,尤其在官宦人家,妾室成为继室一般都认为是败家之兆。
这点顾春衣倒是理解,为了阻止男人昏头,骄宠妾室谋害正室。
妾室成继室虽然少见,但没有听说过把嫡子记在妾室名下的例子,自古以来有嫡室抱养妾室的例子,这是为了辖制妾室,或者正室无儿的妥协之法。但现在,冯氏既想转正,又想把连雨泽过到名下,这吃相太难看手伸太长了,偏偏连理不以为然,很是赞同。一听到连雨泽反对就骂他不孝。
”你父亲怎么能这样昏了头?他不是史部尚书吗?百官表率。“顾春衣目瞪口呆。
连雨泽冷笑:”我父亲一见到冯氏脑袋就长在她下面了,哪记得他还是百官表率“
唐博远马上咳嗽,边警告地看着连雨泽,这人气急败坏之下什么话都说,也不想想顾春衣才十二岁。要是顾春衣没在这,估计他拳头早就挥出去了。
顾春衣手抖一下,茶杯里的茶溅到手上,好在那茶水也不烫,她只是下意识地缩下手。
唐博远却是紧张了,急忙拿出手帕要给顾春衣包扎,边恶狠狠地瞪着连雨泽,连雨泽急忙赔笑。
“真不痛,你看连红点也没有。“顾春衣制止连雨泽:“你爹也是极品呀,你父亲说你不孝是因为你没孝顺一个妾吗?”
妾是什么?妾就是一个玩意儿,没生庶子的妾室连族谱都上不了。
“我爹何止是极品,我爹是奇葩,他还说我忤逆。”连雨泽冷笑,说起这些眼眶都红了,为了掩盖情绪激动,他大口大口地喝着茶。
等情绪平稳一点,他才继续说:“从小到大,在他眼中,冯氏才是他妻子,我母亲只是他往上爬的工具,要不是冯氏没有儿子,我早就死八百回了。“连雨泽冷笑,这样糊涂的偏偏却是他的父亲,只要为了冯氏,他就是一个不孝子,外人。
”你不知道,这冯氏硬要把她侄女塞给我,说是亲上加亲,她就是想控制我一生。“连雨泽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
“既然如此,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嘛,以此之道,还彼之身。”顾春衣想了一下,觉得斩草除根断了冯氏的念想才是上策,才能让她死心。
“谈何容易呀。”连雨泽长叹一声,他想了无数办法,可奈不住父亲糊涂呀。
“有什么难的?反正现在掌管中馈的是冯氏,除了你母亲的嫁妆,你也什么都捞不到,倒不如让你父亲再娶一继室,让她们再斗去呀,到你置身度外,冯氏也没有理由要你过继。”顾春衣有点不以为然,既然当初连理能为前途再娶,可见他对冯氏也没几分忠贞。
“你不知道,冯氏经常念叨这一点,说她为了连家如何牺牲的,每次说到这,父亲就内疚万分,这么多年不要说妾室,就是母苍蝇家里都没有。”连雨泽辩解,在他看来,连理并不贪恋女色,要连父主动去娶继室,不太可能。
“制造机会嘛,你不是说冯氏让她侄女住在连府?倒不如.......”
这方法是有点损,但一个女子未婚就住在连府,这种图谋的女人本身就不单纯,既然如此,让她们自食其果嘛。
连雨泽眼睛一亮,冲顾春衣一拱手,匆匆离开。
望着拨腿就走的连雨泽,顾春衣哭笑不得:“你怎么那么急,别冲动呀,细节步骤什么的得再想想呀。”
唐博远失笑:“你不用管他,他是没方向,不是没方法,你一说他就明白了。”
他和连雨泽想问题都是正面解决,象顾春衣这样迂回解决事情的,实在没想过,不过他也越来越明白,如果让顾春衣困在京城后院一生过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不要说顾春衣不愿意,他也不忍心。
那天看到她盲雕,他才知道,这女子是如此有才华,难怪宋锦瑜舍得把自己双眼换给她,若爱一个人,他是不如宋锦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