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瑜站在很远的地方,视线冷漠一脸的沉痛之色。见到她醒来,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旁边的几个大家闺秀以袖掩脸,却都在议论纷纷:“怎么是和宋二公子,不是说慕艾的是宋大公子,还两个都是.......”,“可怜的宋大公子,兄弟阋墙,连讨回公道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可好了,又有机会了。”都是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庆幸语气。
周静仪呆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衣衫不整,酥胸外露,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红紫色的淤青。旁边还躺着宋二公子,只见他上身裸露,一手还搭在自己腰上,一脸的餍足。
他的另一手搭着另一女人胸脯上,那女子同样衣衫不整,墨色的长发散开,胸前春光乍现,原来是刘嘉兰。
周静仪大叫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正月初十,省郡世家都在传这样一个八卦:昨天宋府举行的诗会上,刘府刘小姐和周府周小姐被人发现躺在菊园周盈居宋二公子的怀里,三人衣衫不整。宋大公子见后黯然之下,连夜出走。
正月十三傍晚,彩霞满天,宋锦瑜回到了琉霞山庄,他翻下马,把马鞭往三七身上一扔,向梅竹苑走去。
“你家小姐呢?”宋锦瑜从一楼走到三楼,都没找到顾春衣。只见到粉荷拿着一块抹布在擦桌子。
“公子,我家小姐去窑炉那了,正月初二开始,她就在那摆弄,我们怎么劝也不听,还不让我们跟着。”粉荷听到脚步声响,抬头看见宋锦瑜走了进来,急忙告状。
“胡闹,她哥顾炯新呢,怎么也不拦着?”宋锦瑜一听急了,掉头就往外走。
“顾公子过年回家祭祀,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们就让她一个人在窑炉那呆着?我不是吩咐过,要保护好她吗?”宋锦瑜怒气冲冲地说。
“不是一个人,周大小师傅大年初六就来了,他们都陪着小姐在那呢,我们还让护院轮流守着,不过小姐应该没有发现。”粉荷急忙解释。
一听这话,宋锦瑜的脸色缓了下来,但他脚步没有停下来,急冲冲地往窑炉那走。
刚走到窑炉那,正要寻找顾春衣,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冲了上来,黑暗之中只看到她两眼熠熠发亮,还有红唇里露出洁白的牙齿:“宋锦瑜,宋锦瑜,你看看,我们成功了,烧制出来了。”
第三十二章 庆祝成功
宋锦瑜定睛一看,顾春衣手上套了个怪模怪样的手套,捧着一个桃红色梅树造型的茶壶,正烫得两只手一直不停颠着,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更可气的是,旁边还有两个同样黑乎乎的人也同样在窑炉那扒拉着。
宋锦瑜定睛一看,是周大小师傅,老的为老不尊就算了,大的也跟着没有定形起来。
气极反而乐了,宋锦瑜咬牙切齿地揽着顾春衣,“成功了,所以呢?把自己弄成着火现场一样?”
顾春衣没顾得上听他什么,只是不停地傻笑着,快乐地说:“成功了,你看,成功了。”
望着怀里黑乎乎的人儿,宋锦瑜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他看到她时都漂亮,他那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着落下来,仿佛沙漠上徨许久的旅人看到绿洲那样,他把头埋下来:“哦,成功了。”声音闷闷地,一动也不动了。
顾春衣一脸的懵逼,狂喜之下的她只听到宋锦瑜几声呜咽声,根本没注意听到他在说什么,然后这个少年就一把抱住她不动了。
难道回家不愉快,中二少年离家出走了?
因为宋锦瑜的归来,因为第一次烧窑成功,顾春衣决定烧烤庆祝。
《礼记》上说:“炙,贯之火上也。”《释名》中也说:“炙,炙也。炙于火上也。”《说文解字》说得更为明白:“炙,炙肉也。从肉,在火上。”
天梁国的“炙”与现代的烧烤几乎完全一样,就是把肉等食品放在火上烧烤。就连调味的方法也与现代差不多,有的是先将原料腌渍后再上火烤,也有的是在烤的过程中再在原料上涂上调料,还有的就是烤好后蘸着调料吃,穿食物的工具也是木棍、竹签或者铁签等细长之物。
烧窑时剩下许多木炭,顾春衣指挥文元他们将炭移到松涛院的松树下,山庄里的管家刘叔闻讯送来两个陶烤炉,顾春衣一看,比现代的烧烤更是讲究,只见陶烤炉长方形,绿釉色,方折沿,斜壁,平底,四足,在烤炉的左右有弧形柄。烤炉上方的两排烧烤架上,分别放置有六只蝉。
三七一听要炙肉,高兴得咧着嘴笑,几乎都合不起来。他自告奋勇去山上转悠,不一会儿就扛回了一头鹿,顾春衣让冯妈妈将鹿腩肉切成一寸见方,葱白用石臼捣碎,加盐和豉汁做成腌汁,肉腌渍一会儿就上火烤,羊肉、猪肉也如此炮制。
顾春衣和顾炯新还在孝中,按制不能吃荤菜。但这难不倒顾春衣,山庄的地窖里藏着过冬时的大白菜、地瓜、长豆、茄子。尤其是茄子烧烤后放上蒜泥,让大家都赞不绝口。
宋锦瑜等土著第一次知道素菜也能如此烧烤,目瞪口呆,大小周师傅更是一口酒一串烤肉,吃得不亦乐乎,顾春衣也偷喝了几口酒。
前世顾春衣酒量很好,加上为人小心翼翼,每次喝完酒后都坚持回家反锁上门,才放松下来,来异世这段时间活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总害怕有人知道她非原顾春衣,而是一缕游魂。
今天烧制出茶壶来,又喝了几杯酒,得意时放松了许多。
她吩咐冯妈冯将鹿肉调好味,加入鸡蛋面粉拌和,塞入竹筒,放在炭火上烧烤,等烤熟,剖开竹筒,竹筒内的肉香和青竹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别有风味,让人觉得馨香扑鼻,叫人垂涎三尺。于是大家更是叫好一片。
微醺中顾春衣没看到宋锦瑜一闪而过怀疑的眼神,也没看到顾炯新要制止她喝酒时被宋锦瑜拦住......
看到宋锦瑜纵着顾春衣喝酒,宠妹如命的顾炯新不愿意了:“有肉有酒,无诗怎么可行?诗酒趁年华,不如投壶赋诗?”
别的不说,顾炯新自认此间众人中,若论吟诗水平,宋锦瑜才华第一,他至少第二,顾春衣应该也能排在第三。而且此时就他滴酒未沾,只吃烤的蔬菜,未免无聊些许。
一听要赋诗,周大师傅不愿意了,生平他有两爱,一是烧陶,二是喝酒,最不喜的是文人吟诗,一听他们话也不说干脆,作两三截儿,咬文嚼字,拿着腔儿,哼哼唧唧的,他的老牙都快被酸倒了。
如今最喜的两件事都有了,还能吃上如此美味的烤肉,简直是锦上添花,美得冒泡,岂容顾炯新败兴:“少爷,我们几个都是手工人,实在吟不来呀。”嘴上讨饶,心里却想,等你小子出孝后有一天须灌得你别说诗了,连西你都不知道在哪。
“是呀,少爷,你就饶了我们吧,你要我们吟诗,还不如把我们撕了。”绿桃也跟着告饶,她就一小丫鬟,能识两字还是托小姐的福,平时难得如此胡闹松快,尊卑不分,怎肯让顾少爷搅局。
顾春衣已是微醺,脚步蹒跚,醉态可掬,闻言皱了皱鼻子,食指摇了摇,黑溜溜的大眼睛灵活一闪,有说不出的娇俏狡黠:“就是就是,不吟诗,古人说了,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说完一指众人又拍了拍酒壶,接着笑道:“一壶酒,有了,一竿身?”她歪着头想了半响,食指轻轻地推了一下太阳穴:“有了,一竿不就是竹子吗?也对,宁可一日无肉,不可一日无竹。三七呀,你去找根竹子,我有大用。”
等三七气喘吁吁地扛回一根竹子,顾春衣连比带划,却是要他削成两个小小的等边六面,刻上壹贰叁肆伍陆,又让绿桃拿来在个大碗,经顾春衣解说一下规则,说摇到七是加酒,八是喝一半,九是全喝,十呢,唱歌跳舞吟诗皆可。啥都不会的,连喝三杯即可。几个人开始轮流往碗里扔竹块来。
锦瑜一看,这不是赌坊里面玩的骰盅吗?只不过玩法不一样而已。不过他真的很是佩服顾春衣,阳光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罢,只要是善意之人,谁都很喜欢她,她也和谁都相处得来。就象她现在把诗和酒和筛子都能结合得天衣无缝,读书人、匠人、婢女和小厮在她面前都一样平和相处。
第三十三章 醉酒纵歌
“那我呢?我不能喝酒呀。”顾炯新一听急了,这么新奇的游戏他也想玩,可他还在孝期。
“放心,有老妹我在呢,你的酒我包了。”顾春衣豪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倚在他的肩膀上心满意足。
宋锦瑜觉得有些碍眼,他知道顾炯新两兄妹的确是兄妹情深,但两人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拉开顾春衣说:“顾师弟的酒我替了,你不是要摇筛子吗?就从你开始吧。”
第一轮过去,顾春衣喝了半杯酒,粉荷摇中十,她唱了《诗经小雅白驹》前几天顾春衣刚教她们,她很喜欢这首: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唱到: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时,众人都跟着应和起来,把气氛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