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时老板怎么也不肯要钱,还塞了几个茶叶蛋,顾春衣没办法,只好爬上马车,临走时让车夫丢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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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店铺在东北第二大道上,整条街道很是古朴,可见有一定的年头。沈家店铺外头也没重新装修,斑驳的门窗,门槛已经被顾客踩到高低不平。
沈家经营的是绸缎铺,十个店铺打通,货物不是很多,店铺里面看起来空落落的,架子上的布料好多都是前几年进的货,不止是过时,都有点褪色了。
聪明的顾客一进到这里环视一圈,如果没走出去的,就是只想买实用便宜的主,看来沈家是没落了。
顾炯新兄妹直接进店铺,却没有看到人影,店铺里既没有掌柜,也没有伙计,顾炯新兄妹感觉有点奇怪,互视一眼正想说话,却突然听到店铺里面沈家舅舅一声大吼“不行!”
突然之下吓得顾春衣一哆嗦,顾炯新急忙用双手拉了拉顾春衣耳朵,“妹妹别怕。”
第二百零八章 再见舅舅
沈家舅舅气得一拍柜台,“你想都别想,别人是成家立业,你却家不成业不就,好在我不止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罢了,我也不指望你立什么业,只求你上进点,早点结婚生几个孩子,你不行就让你儿子接手,你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吧。”
却听沈家舅母回道:“老爷你别生气,淮儿还小,你慢慢教他就是了。”
沈家舅舅寒着脸,“他还小,别人家象他这种年纪,早就担起一家生计了,可他还是不文不武不伦不类的,都是你惯的。”
顾春衣和顾炯新对视一眼,两个蹑手蹑脚准备退出去,俗话说堂前教子背后教妻,沈家这个情况不适合见面。只是沈家舅舅已经见到他们两个,急忙迎上来,沈淮趁机溜了。
沈家住的地方就是店铺后面的房子,从店铺的柜台走进去有一条狭窄的巷子,旁边都是仓库,走完巷子就是一人宽阔的院子,里面种了几棵垂柳,还有两棵桃树,下面用青砖围成四方形的花圃,但里面种了芥菜和上海青,还有芹菜和芫荽。
整个沈家现在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都是四五十岁左右,对沈家很是熟悉,应该呆了很多年头。
到了院里沈家舅母吩咐那个女仆去烧火,又让男仆人去买菜,顾春衣急忙制止,之所以一到省郡就前来拜访,就是因为从山庄带来许多菜蔬和鱼肉,还有莲藕,都不能久放。
看到从马车上卸下那么多东西,沈家舅母偷偷地擦了一下眼泪。以前小姑子在的时候,她回沈家都是两手空空,因为丈夫说省郡什么都有,让她不用麻烦,她也这样认为,回去时丈夫从吃的喝的到穿的,又都给准备好,让她不用操心。
她倒不是舍不得,这个小姑子心地不坏,从小大家都宠着,养成单纯的样子,只是因为这样,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即使沈家后来没落,她也一直以为沈家还很好。
事实上沈家没落和小姑子也有一定关系,沈老爷看到那么多聘礼后一点也没有收,反而陪了同样的嫁妆过去,办完小姑子的婚礼,沈家已经外强中干了,后来沈老爷沈老夫人相续过世,丈夫又是重情的,守孝六年,生意没有好好打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小姑子又出事了,丈夫又大病一场。
有时候人不得不信命,倒是小姑子这个养女,从小没人疼反而懂事,这些东西明显就是她准备的,顾炯新一个男孩子,哪懂得这些。
沈家舅母正在唏嘘,看见车夫提着东西,急忙先进去安置。
沈家舅舅比两年前苍老许多,顾夫人过世后,他郁郁于心,生了场大病,生意也顾不上,一开始把生病交给大儿子沈淮,没想到沈淮是扶不起的阿斗,只三个月时间就被骗了两次,亏了二千多两银子。
“他对顾客总是没耐心,嫌利润少,总想赚大钱,典型的手低眼高。”沈家舅舅一手扶着茶壶把,一手压着茶壶盖,这壶盖和壶身并不吻合,已经碎过两次,找不到一样的配件,只好拿个差不多的盖上。
看到顾春衣看着茶壶,沈家舅舅有点窘迫,自从他生病后,药钱花了很多,沈淮经营又不上心,亏了二千多两也没有让他改变。家里的生活就一切从简了,妻子更是舍不得浪费,上个壶盖裂成两半后还粘起来用一段时间。
“要不是他姐姐姐夫帮看着,只怕家产早就被他败光了。”沈家舅舅苦笑,照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话不该和两个后辈讲,可他也没地方倾诉。
做生意好的时候不怕人家知道,但做不好却怕人家知道,怕不供货,怕讨款,怕不能赊销,这些一个没关系,可要是都挤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可能连锁反应,好多人都是因此而破产。
顾春衣嘴角轻轻一挑,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我们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舅舅,你不和我们说和谁说。”
顾春衣这么一说,沈家舅舅高兴起来了,这孩子就算自己的妹妹不疼,可她和外甥关系很好,听说外甥这两年都是这孩子照顾了,也弄了个山庄,经营得有声有色的。
经过妹妹这一事件,沈家舅舅现在只求这个外甥不要长歪,能平安喜乐一生就好。所以也不问他读书读得怎么样,只是一个劲问身体如何。
沈家舅母虽然宠溺自己的孩子,但对顾炯新也好到无话可说,两套夏衣两套秋衣两套冬衣两双鞋子,即使是顾春衣也各有一套。
顾春衣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在这里亲人第一次特意给她做的衣服,她轻轻摸了摸沈家舅母拿过来的衣服,口袋的地方有点不平,她伸手掏出来一看,竟然口袋里还放着五彩丝线捆着一个金锞子,应该有一两。再一检查,每个口袋里都有。
顾春衣又顺手摸下顾炯新的衣服,口袋空空的,她把五彩丝线的金锞子拿给顾炯新看,以为沈家舅母是弄错了,要给顾炯新的放到顾春衣的衣服里。
顾炯新接过去看了一下,又放回原来放的口袋里,“没错的,你是新外甥,第一次回来外婆家,都有这些礼物。”
顾春衣顿时笑得眼睛弯弯的,“我是新外甥?那个金锞子也是固定的吗?”
顾炯新耐心地解释,“不是的,只有五彩丝线是固定的,有钱的人家用金锞子,差一点的用银锞子,穷人用铜板也行。”
顾炯新顿了一下,回忆他第一次来沈家时的情形,有点不确定地说:“当时舅母好象也是给我这么大的金锞子,我还舍不得用,应该是大虎连着丝线收到库房里了,回去后应该找得着。”
顾炯新心疼地看着妹妹一眼,一想到她从小没亲人,今天好象是妹妹第一次走亲戚,连外婆该给金锞子五彩丝线都不懂。
妹妹已经被赐婚,可她什么风俗都不懂,嫁到那样复杂的人家不知道会怎么受欺负。但自己对这些世事人情来往也不会。等下得求舅妈有空去山庄住上,教下妹妹这些。想到这他又叹了口气,要是妹妹不用出嫁多好。
第二百零九章 玲珑夫妻
沈老夫人早就过世了,沈家舅母还替她老人家给顾春衣金锞子,还和顾炯新一样,可沈家舅母还是很内疚,她拉着两兄妹的手,“你们俩的衣服都不是我做的,都是玲珑做的,舅妈老了,看不太清楚,上次还把给玲珑的孩子做的衣服袖子缝合在一起了,所以舅妈只给你们做鞋,做鞋子针大线粗,舅妈才看得见,你们别嫌弃。”
沈家舅母的手粗糙,但很温暖,顾春衣怎么会嫌弃,感动还来不及呢,沈家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她又不是亲外甥,这两夫妻看在顾夫人和顾炯新的面子上愿意这样对她,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只是她不善于这种煽情戏,急忙摇摇头,瞧着顾炯新,顾炯新赶紧拉着沈家舅母问:“玲珑姐呢?还有二表哥沈嘉在哪。”
话音刚落,已听到一男孩子在院子里喊顾炯新的字,顾炯新高兴地站起来迎上去。
沈嘉大顾炯新一岁,也是今年要下场,他在省郡春华书院读书,知道顾炯新要来急忙请假回来,还带来书院的试题和夫子划的重点范围。
看到顾春衣一直看着他,对顾春衣笑了笑,腼腆地露出一口小白牙,“你是春衣妹子吧,我是你的二表哥,这是我从书院回来的路上买的小玩意儿,你拿去玩。”说完从书箱里掏出一大堆东西,顾春衣看了一下,有竹蜻蜓,小木人,甚至还有一个拨浪鼓。
这是把顾春衣当小娃娃呢,不过也难怪,彼此都没有见过面,顾春衣失笑,“谢谢二表哥,我会好好玩的。”沈嘉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表妹好象没那么小,可这个年纪该买什么给她玩呢?
“你的玲珑姐昨晚就来过,今天本来说要早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来。”沈家舅母望着院子,有点担忧地回答。
太阳快爬到正中了,沈家舅母已经做好饭,正等玲珑一家人过来吃饭了。好在现在天气还不冷,放一会儿也不用重新热。
沈家舅母正心焦的时候,只听一声软糯的女声在外面喊,“外婆,珍儿来了。”沈家舅母急忙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穿水红色的纱衫襦裙的小女孩进来,“这是玲珑的女儿,刚两周岁,小名珍儿。”又对小女孩子说,“快叫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