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家有句俗语: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比不上众人的嘴巴。
照他想来,新官来到哪一个不先夹着尾巴做几天人?何况这个年轻的文人书生。只要这时他安排几个人使绊子,自己再出面帮忙,宋锦瑜一定会感激涕零,重用自己。
没想到这年轻的将军到来时却无刻意交好属下,每天淡淡的面对,而他安排的人知道他的底细后却无人敢挑衅他,他的几个绝好的妙计都没办法开展。
李修谨看不出山宋锦瑜问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神色淡淡的,基本面无表情。
李修谨考虑了半响,从战略来看,不管是布防、前锋、后勤方面,宋锦瑜都面面俱到,如果把两个国家的兵力颠倒一下,哪有他表现的机会,“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天蝎国?为什么还要是挑衅天狼国?要知道派兵后我们守城的兵力剩下不到一半,天狼国要是趁机来犯怎么办?”
李修谨一发言,口气虽然委婉,但明显是不赞同,整个营账就跟被捅蜂窝的马峰一样,马上嗡嗡起来。
“就是,别的不说,等我们去打天蝎国的时候,就不怕天狼国偷偷地来咬上一口。”
“打败天蝎国有什么用?等损兵又折将就打不了天狼国了。”
“没带过兵的怎么懂得什么是用兵,什么是兵法。”
“取得天蝎国的城有什么用?根本不管我们的死.......“
一个个须发结张的脑袋,当着宋锦瑜的面狂喷,越说语气越重,越来越难听。
宋锦瑜一句话也不辩解,脸色十分的淡定。
也有几个识时务的,冷笑着开始对喷。
”子当然捡软的捏,现在天蝎国寒冷,粮食少,兵弱,不打待何时?“
”等打完天狼国说不定连天蝎国都收拾不了,辛辛苦苦为天蝎国做嫁衣.......“
”打完天蝎国就能赢过天狼国了?不也是为天狼国做嫁衣......“
两阵营的将领一开始只是动口,越说越激动,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动手打了黑拳,结果一群将领齐齐露胳膊挽袖子开始战斗,两边混战起来,有人都见血了。
“给我停手。”宋锦瑜大怒。
“怎么?我这将军压不住你们吗?仗还没打起来你们就开始自己打了?打能打出结果吗?要是能打出结果,你们一对对出来打。”宋锦瑜厉声道。
宋锦瑜的话顿时让整个营账为之一寂。
宋锦瑜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傲慢地说:“现在天狼国皇帝病重,各皇子皆有异心,谁有空来偷袭我们?就算前来也不怕,我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既然如此,不更是攻打天狼国的时候吗?”一个反对派看着宋锦瑜脸沉如水,还是大胆开口。
“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我的决定不会再更改。”宋锦瑜蛮横反驳。
众将领一听这话顿时感觉一盆凉水将自己从头淋到尾。
听了这话,谁愿意再开口,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样定了。”宋锦瑜满意地扫视大家一眼,装做没看到众将领的神情。
李修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咬着牙,拳头都捏出血来,好不容易挨到宋锦瑜让走的时候才离开。
“大哥,你怎么了?”看着怒气冲冲过来的李修谨,百夫长张一白一把拉住,关心地问。
“那厮欺人太盛。”李修谨捏紧的拳头还没放开,就势砸在旁边一棵光秃秃的龙爪槐树干上,那龙爪槐树上的积雪瑟瑟掉落。
“到底什么了?”张一白大惊。
李修谨把营帐内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张一白大为震惊,脸色发青。“军师,怎么会这样,将军不是看起来很温和吗?,怎么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李修谨听了这话,苦笑之后又讥笑道:“年轻气盛,容不下一句反对的话,一白呀,这桑泽边境呀,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也不知道多少兄弟会因此战丢了性命。“
第一百六十章 桑泽边境(二)
“按理来说当兵就有把命丢在战场上的觉悟,可是这样白白送命我实在不甘心。”张一白沉重万分。
“我也不想看着兄弟们因为他去送死,明天我会提出辞呈,就以生病为由吧,反正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根本不需要军师。”李修谨拍了拍张一白的肩膀,两人相顾无言。
第二日,李修谨就以生病为由,请辞了,除了他,还有两个将领也以年纪较大想解甲归田为由请辞。
照说这些理由,宋锦瑜还真没法子拒绝,但他知道,他们只是不满意昨天营账发生的事。
但是不满意就撂挑子就过分了。
“马上要派军出征了,还有哪位有什么原因,或觉得自己老病不堪用,也可以提出辞呈。”宋锦瑜一脸的阴沉。
这话一出,立刻又走出五个将领。
宋锦瑜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啪啪扇肿了。
“来人,把这些战前动摇军心的拉下去,一人打五十大板。”
这下终于没人继续要辞工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不管是反对的,还是赞成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除了眼中那明显的愤怒。
愤怒有什么用?宋锦瑜也不去管他们。
桑泽边境,大军整装待发。
按照原来的部署,一路往天蝎国边境去,一路往天狼国边境去。只不过往天蝎国边境的兵只有一万的兵力,而且大多是老马弱兵,只是马后面皆绑着树枝,垂在地上。
往天狼国处却是由宋锦瑜亲自领兵的精兵三十万,气势雄壮,军阵威严,众将领皆是精神昂扬,但大多数将领有点迷惘,对这样的安排十分错愕。
前锋陈迟想了片刻,还是有点不明白,转头问军师李修谨,“前天营账里宋将军不是说天蝎国国弱兵少,先佯攻天狼国,一举拿下天蝎国几座城池吗?怎么这会往天狼国布署兵力了?”
李修谨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他一手放在自己身侧的佩剑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谁知道呢,他说什么做什么哪容得下人家反对,我们跟着做就是了。”
陈迟是个耿直汉子,平时说话如鸣钟响,此刻他认为声音已经压下来,但其实并不低,周围的几个将领都有听到,纷纷转过头看过来,其中有一人脸色发白,额头上沁出汗珠来,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
宋锦瑜的目光从此人脸上略过,眸中多了一抹冷笑,马上就面无表情了,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冷,还不如说是无波无澜,一点也看不出是他的第一战。
那个脸色发白的将领看到往天蝎国的兵即将出发,想到自己给假消息后的下场不寒而栗,他一咬牙,打个手势,想趁乱控制住宋锦瑜。
只要控制住宋锦瑜,他还能将功赎罪,有一线生机。
没想到他们十数名将领拔刀靠近宋锦瑜,宋锦瑜身边突然出现护卫亲信与他们对峙,而宋锦瑜骑在马上,冷眼看着他们,就象在看一群蝼蚁一样。
李修谨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起头的将领就是张一白,也是他安排的使绊子的人之一,“张一白,枉林将军这么信任你,你竟然私通敌人,出卖天梁国?”
李修谨声音有震惊和不可置信,更多的懊悔,他一直相信张一白,尽管他职位不高,很多高级的军事秘密无法接触到,但他相信他,好几次他不经意的打探他都没有警惕,那晚上也是他将作战计划亲口告诉了他。
他真是昏了头了。
林将军守了五年边境,在他看来无军功也有苦劳,没想到这次调回京城述职后只安排一个闲散职务,而突来的宋锦瑜年轻,没有任何建树,因此他们几个人处处针对他。
张一白木然地看着李修谨,“不是你说宋家小子没有任何功劳竟然想取代林将军的位置,不是你让我们几个给宋家小子使绊子吗?”
张一白知道此事不承认还有可能活命,只要宋锦瑜相信他的话,即使不相信,他也相信宋锦瑜一定会怀疑李修谨的,只要主帅和军师不合,他的任务就不算失败。
“还敢狡辩!”陈迟怒目而视,“张一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别以为还有谁能来救你。”
他虽然耿直,但并不是没有头脑,他赶紧打断张一白的话,是不想宋锦瑜误会。
张一白站了起来,押他的士兵想压下,宋锦瑜摆了摆手。
张一白的脊背笔直,他的视线略过这些怒目而视的将领,随即闭了闭眼,他们是他的上司、同僚、下属,朝夕的相处象兄弟一样,就算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投入感情,可人非草木,他本可以做得更多,可他没有,起初是没法做,后来是不想做。
现在这样,他已经不能活命了,到了这境地,他才发现什么功名利利禄权势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他现在最舍不得的是家里人,最伤心的却是眼前这群看他那失望厌恶的眼神。
这几年来,他们一起操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他受伤生病时,都是他们照顾,他想家时,都是他们安慰,他失若时,都是他们鼓励,而现在,这些不会再有了,在他们眼里,他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