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们是绵羊,而她是狼。
从那一刻起,叶安歌明白了,老师是对的,她不能和绵羊们待在一起,这样她只会掠夺他们的资源,践踏他们的自尊心。
他们诋毁她,议论她,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怕她。
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他们接受不了,于是只能用类似于怪物一类的词汇来形容她。
叶安歌终于明白——
狼是不会和羊为伍的,狼只会生活在狼群里。
她加入了组织,正式成为了一个无论牺牲多少都不为人知的隐形人,她的同事们也是如此。
她加入了狼群,不到五年,她就成为了头狼。
说是卧底也不尽然,他们有时候也要执行更危险的任务,有时候也会被安插进部队。
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他们都要接近和调查。
越是调查,就越是能看见更多的阴暗。
好在他们都不是普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退缩。
只是同一批进来的同事,最后都死了,包括她。
为了掩护刚进组的新人,明明一直隐藏的很好叶安歌自己站了出来,她是头狼,她不能看着自己的族群全部被杀,总要留下一个。
那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他很聪明,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而已。
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再犯错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犯错的代价。
这个代价不是金钱,而是生命。
他会接替她的位子,成为新的头狼,只要依旧有人拥有狼性,这个组织就不会消失,敢于用生命去斗争的人,也不会消失。
虽然无人会为他们加冕,但他们的继任者会知道他们的故事。
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什么,并且准备好和他们一样。
叶安歌走在路上,她的耳机里放着歌,这是一首舒缓的音乐,诉说着一个人对平静生活的不满,对未来的恐惧,很真实,也很讽刺,更讽刺的是,这个歌手是江寒。
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歌还不错,叶安歌神游天外地想到。
和叶青约好的地点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包间里,叶安歌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叶青,他的动作很拘谨,有些恐惧,但还是强装镇定。
叶安歌径直走了过去,她的长发飘飘,身材婀娜,但步伐却大马金戈,她坐到了叶青的对面。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叶安歌取下帽子,抹了把头顶乱糟糟的头发,她的语调温和,不像是质问,更像是亲切的关怀。
叶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托你的福,还不错。”
叶安歌:“你胆子很大。”
叶青:“毕竟是你的弟弟。”
叶安歌摇了摇头:“你和我不一样。”
叶青紧握着拳头,强装平静:“哪里不一样?”
“你运气没我好。”叶安歌说,“我不需要讨好或威胁别人,就有人愿意为我做事,你看,我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他们就能让你过来给我道歉,找我和好。”
“而你除了答应,没有第二个选择。”叶安歌从果盘里拿出一块苹果,一口咬下去,她的小虎牙在灯光下似乎还闪着嗜血的寒光。
叶青不可抑止的打了个寒颤:“为什么?”
叶安歌抬头挑眉:“嗯?”
叶青压抑着,额头青筋毕现,面目狰狞,从嗓子里挤出一段话:“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你自己靠潜规则上位,又凭什么来指责我?”
叶安歌:“我没有指责你,你做的很好。”
这句话落音,叶青抬起了头,他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叶安歌,眼里写满了茫然,他以为叶安歌会嘲笑他,讽刺他,说他自不量力。
她却说他做的很好。
“你只是选错了人。”叶安歌笑了笑。
“其实刚开始你是可以选择的,你可以接近我,得到我的好感,然后再利用我。到时候就算我知道你利用我了,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也不会指责你,甚至会觉得你很聪明,夸奖你。”
“但是你太急切了,你不动脑子。”叶安歌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能量,就贸贸然要对付我,这才是你最愚蠢的地方。”
叶青:“说来说去,你就是看不起我而已,你也看不起爸妈!”
叶安歌:“对。”
叶青:“……”
叶安歌冷笑:“你们有哪点让我看得起?生为父母却区别待遇自己的孩子,身为兄弟却从不关心自己的姐姐,有事的时候贴上来,没事的时候丢在一边。”
“如果你们看人只看对方有没有利用价值,自己都不在意血缘亲情,又凭什么让我在意?”
“自己做了让人看不起的事,又要抱怨别人看不起你们。”
“知不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
叶青的脸涨红,他盯着叶安歌,愤恨写在脸上,但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爸妈他们就算对你不好,也养大了你,生育之恩,你就这么报答?”
“当然不是。”叶安歌说,“他们没让我饿死,也没让我冻死,我当然也不会让他们饿死冻死。”
“别人对我怎样,我就对别人怎样。”叶安歌,“我喜欢这样的公平。”
叶青愣住了,他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公平……”
叶安歌说:“你知道平等和公平的区别吗?”
叶青傻傻的看着叶安歌。
叶安歌笑了:“平等是,我能飞,你不能飞,为了公平,所以允许你也插上一对翅膀,这样我们就平等了。公平是,我们在同一个起点上,没有谁更近谁更远,但我有翅膀,而你没有。”
“所以我们的起点是很公平的,我们都在娱乐圈,我们都有各自的人脉,也都有一个正常的脑袋。”
“只是你的脑袋没有我的好使,而你的人脉也没有我的好用。”
“所以你只能输。”
叶青低下了头,他像魔怔了一样问:“你是魔鬼吗?”
叶安歌轻笑:“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也有口腹之欲,也有对事物的喜好,也有对未来生活的追求,只是和普通人比起来,稍微显得有些不同而已。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叶安歌笑眯眯的看着叶青,她的双手交叉托住自己的下巴,明明脸上在笑,但眼底却如同幽深的黑潭,深不见底又充满了神秘的吸引力,像是住在深海的水妖,目的只是把被歌声吸引的人拖进海里。
此时此刻,叶安歌在叶青眼里的形象跟魔鬼几乎一样。
魔鬼说:“履行你约我出来的目的吧。”
叶青站了起来,他的双腿颤抖,站到了一边的地毯上。
他的拳头紧握着,青色的血管看得一清二楚,他缓缓的压低了一条腿,单膝跪地,然后又挣扎着跪下了另一条腿。
他终于以一种完全投降和臣服的姿态跪倒在了叶安歌面前。
巨大的羞耻把他团团围住,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什么都看不清晰。
水雾也覆盖了他的眼球,让他不敢眨眼。
“对不起。”叶青说。
他嘴唇颤抖,“原谅我吧。”
叶安歌:“好啊,我原谅你。”
叶青却不敢动。
他还记得张连生找上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好在和自己的圈内好友夸夸其谈,说自己一定能靠着这件事红起来,然后一飞冲天,到时候叶安歌只能回到乡下,重新孝顺父母,然后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
那个好友还夸他善良,说叶安歌都这么对待他们一家人了,他还给她找了后路,愿意给她机会。
叶青太得意了,他觉得自己的事业终于到了腾飞的时候,公司的人也不敢再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他们对着他的时候,也从以前的“那谁”变成了现在的“叶哥。”
一朝得势,扬眉吐气。
从前看不起他的人,不管背地里怎么想,在他面前都要保持恭敬。
张连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他身上转移了过去。
那是个好看的足以媲美娱乐圈偶像的男人,但他身上又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像是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又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而孔雀,也是会吃人的猛禽。
“你就是叶青?”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男人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让男人从刚刚的冷酷变得充满邪气,轻佻又讽刺:“我们谈谈吧。”
后面的事,叶青已经不想再回忆了,他觉得张连生不是一把枪,也不是一只孔雀,他是一条毒蛇,吐着冰冷的蛇信。他潜伏在草地里,潜伏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准备用致命的尖牙咬住敌人的脖子,注入足以杀死一头大象的毒液。
而最令叶青恐惧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竟然愿意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听从叶安歌的安排。
叶青跪在叶安歌面前:“我不如你。”
他不如她,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给予了多少好处,至少那些人确实愿意保护她。
而他呢?却被一堆狐朋狗友出卖了。
叶安歌点点头:“人贵有自知之明。”
叶青没有说话。
“以后别再来烦我了。”叶安歌慵懒的靠在靠背上,“其实我倒是不太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