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人若是想要在顷刻间将自己的性格脾性来一个大转变，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根本就不再是前一个人，而是彻彻底底地换做了另一个人。
古时曾有借尸还魂的传闻，虽然听来荒诞无稽，可是此时此刻萧意楼竟是发现，只有这一个可能，能解释得通发生在华央身上的一切……
感觉到胳膊似乎被人压着，渐渐有些发麻，她下意识地抽了抽手，又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不由皱了皱眉，吃力地睁开眼睛。
向来生性警觉的萧意楼被她这一动惊醒，霍地抬起头来，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榻旁伏在榻边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华央的手。
这一抬头，正好撞上了华央的目光，四目相对，她也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用沙哑的嗓音道：“手……麻了……”
萧意楼轻轻一笑，伸手替她捏了捏手臂，复又道：“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说着就要起身，却不料自己这一睡，手臂没有酸麻，腿却是已经麻了，这骤然一起身，下意识地踉跄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噗嗤……”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萧意楼不由回身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拖着酸麻的腿去给她倒了杯白水喂她喝下。
“忌先生说了，你现在还是就喝一些清淡的白水，吃一些清淡的白粥就好。”说着，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饿吗？”
华央摇了摇头，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你一直……在这里？”
萧意楼理了理衣摆，道：“不慎睡着了。”
话音刚落，华央的目光便又移向他的左手，看着他还缠着布条的左手，豁然想起她中箭时的情形，她记得当时萧意楼曾经伸手拦了一支箭。
“你的手……”
“不碍事，一点擦伤。”
“是吗？”见他说的这么轻松淡然，华央的心里却不由得沉了下去，以她对萧意楼的了解，他怕是不会干干脆脆告诉她真相。“我……睡了多久了？”
萧意楼想了想，道：“细细一算，将近六天了。”
“六天？”这倒是一个她没有想到的时间，不由吃了一惊，复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一点擦伤，六天时间还没有好？”
萧意楼顿然愣了愣，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看来还是瞒不过你，你放心，没有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伤口有些深，已经结痂了，再过两日就可以拆了。”
华央这才松了口气，垂首道：“那就好……”
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慕门那边情况如何？”
萧意楼不由正了脸色，沉吟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相信你已经死了，棺木也被毁，换言之，从今往后，慕华央就从这世上消失了，而你，人前是大月前太子风萧逸，人后是神医第五忌的徒弟，央央。”
第91章 接受身份
“央央……”她将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念叨了很多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对这个名字颇为满意，“好，从今往后，我就是央央，忌先生的徒弟。”
萧意楼问道：“你不排斥？”
华央浅笑，“挺好的名字和身份，为何要排斥？倒是忌先生那边，今后我若是多有叨扰，还望他莫要嫌烦才是。”
萧意楼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那就好。”说着，他走到门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身道：“天色尚早，你再休息会儿。”
华央却断然摇了摇头，“睡了六天，已经睡得浑身酸软疲乏，再这么睡下去，就不是休息，而是颓靡了。”
“那你想怎样？”看着她眼底的那一丝狡黠之色，萧意楼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问她。
“弗如，你扶我出去走走？”
萧意楼稍作迟疑，“外面风大，且这北方的夜间又清寒至极……”
“在这里睡了这么久，闷得慌。”
“你……”萧意楼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抬头迎上她难得柔和的眸子，终是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动一动也好，有利于身体尽快恢复。”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敢大意，给华央加了件厚重的披风，又给她备了个暖手炉，这才不紧不慢地扶着她出了门去。
守在门外的守卫一见，顿然一惊，想要说什么，却被萧意楼以眼神压了回去，而后扶着华央缓步走到一处避风地坐下。
“那边，就是风州的方向吧。”华央伸手指了指，“我在图册上看到过。”
“嗯。”萧意楼点头，“风州是九州之中最大的一个州，有十三城，其中最大的一个城就是大月帝都洛城。”
“洛城……”华央轻轻一声呢喃，总觉得这个洛城她似乎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并非是书中所知，也并非是因为慕华央的记忆，而是真真切切的，她似乎在现代的时候听什么人说起过。
“当年诸侯动乱割据，以风氏、云氏、祁连氏势头最强，三人当时便有画地为界、相安无事之意，只是这两百年来，世事变迁，盛衰更迭，如今的三朝早已不是当年的三朝，当初约定俗成的一些东西，也早已不在。”
“所以，你带兵夺下了川蒙祁连氏的青州，而且是整州拿下。”华央冷不丁的一言，听得萧意楼眉峰一蹙，继而又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你可知道，对于一名武将来说，什么是最可怕的？”
华央微怔，抬眼定定看着他，半晌，她道：“不兴兵战。”
萧意楼颔首道：“若从最浅薄的一点来说，确实如此，不兴兵战，则武将空置甚至废弃，操练兵马的力度也会大为减弱，兵力减弱，战力丧事，若一国如此，则一国灭，若诸人皆如此，则一朝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底骤然掠过一抹诡谲冷刻的笑意，“我萧意楼既是入了大月，便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是大月还是九州，都不该走楼氏当年的老路。”
华央深吸一口气，许是牵动了伤口，她轻轻皱了皱眉，缓了缓，而后道：“不管怎样，你这一举动也着实是给了昏沉中的九州一记响亮的耳光，自青州被夺易主之后，各国都变得不安起来，川蒙日夜操练兵马，望有一日能将青州收回，东璃亦是时时提防，不知你何时会对着他们下手，而大月，则更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毕竟高处不胜寒，没有人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会有谁突然对大月发动进攻，正也因此，大月现在是离不开你这位天策上将了。”
第92章 病鬼王爷
见她一语道破其中玄机，萧意楼倒也不惊，笑道：“呵，那是因为，有时候你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并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看你能不能为自己创造一份价值。”
华央不予置否，这样的道理连萧意楼都懂，她一个现代人又怎会不懂？
这么想着，她轻声问道：“就快回大月了，你给我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情况么？”萧意楼稍稍迟疑了一下，沉吟半晌，徐徐道：“想来你已经从记录册中看到了，如今大月真正掌权的人并不是皇上，而是亲手推上了两位傀儡皇上的辅政王，便也是当初的大皇子、风萧逸的大皇兄风若宸，对于这个人，你若是真的和他见了面，恐会觉得与记载中的颇有出入，毕竟，如此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度左右整个大月王朝之人，所有人都会把他想象得是如何的凶悍、如何的可怕，而实际上，他不过是个病鬼王爷……”
“病鬼王爷？”华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了，当初在慕门，她记得她曾无意中说出过病鬼王爷，只是那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那个人究竟是谁，现在看来，当时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就是大皇子风若宸。
亦是在风萧逸为太子之前，位居东宫之人。
“对于当年风若宸从太子之位上落下、迁出东宫，那本册子里只记载了一句话：受母之累。众人只知道当年景皇后因失仪失德被废，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何故，竟会惹得太和帝如此震怒，不仅废后，更是一并废了东宫，景家亦是遭受牵连，被削权夺势。”
说到这里，华央顿了顿，抬眼向萧意楼看去，“萧将军对大月的情况如此了解，应当知道其中缘由吧。”
萧意楼神色略见沉肃，他抬眼看向夜空，良久，沉声一字一句道：“这件事你不用知道，当年宫变，风萧逸失踪之时，也并不知晓此事。”
“可是你却知道。”华央下意识地皱了眉，“你不仅知道，你还知道风萧逸不知道，萧将军，你究竟还知道这世间众人的多少秘密？”
“秘密么？”萧意楼突然挑眉轻轻笑了笑，直视着华央，“纵然我能探得这世间所有人的秘密，却也探不到你的秘密，不是吗？”
华央一愣，抬眼迎上他的眸子，冷刻深邃，看不见底，隐隐藏着一个漩涡，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
她想要扭开头，却见他勾了勾嘴角，骤然就正了脸色，变得肃然，“记住，整个大月有两个人你能不招惹就不要去惹，一个是方才说过的辅政王风若宸，另一个则是已经许久不露面的丞相之子、景家公子……”
“景陌。”华央接过话替他说完，而后又拧了拧眉道：“我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心思深沉之人，可是，他们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