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华央停了停脚步，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门，“进去吧。”
竹沁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垂着头跟着华央一起进了瑯峫阁，这瑯峫阁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她难得能进来一次，加之方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心中不免一直惶然不安，几乎都没有去注意华央和慕温涵说了些什么，不过大概也就是一些嘱咐之类的。
直到华央起身告退，领着她出了瑯峫阁，她方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长长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落寞让她眼鼻一酸，落下泪来，哽咽着问道：“三小姐，你明儿一早什么时辰走啊？”
华央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轻轻一笑，喃喃道：“也许，会很早吧。”
竹沁不由茫然，很早是要早到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也许再也不会知道，因为当她心心念念着此事，卯时就早早起了身时，却发现华央的屋里已经空无一人，收拾好的行李也已经全都消失。
第71章 不生不死
晨光不灼，微风冽冽。
一队人马在一番奔袭之后，缓缓停了下来，驻足回望，入目几乎届时皑皑雪山，一片银白，慕门山庄早已不在视线之中。
华央一袭浅衣，外罩一件水色披风，朝着慕门山庄的方向定定看了两眼，骤然轻轻勾了勾嘴角。
“生平第一次这般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离开慕门，离开兖州。”她喃喃说着，侧身看了一眼身着玄衣的萧意楼，浅浅一笑，“多亏了萧将军。”
萧意楼却并不以为然，抿抿唇道：“没有我，你一样可以离开那里，现在的慕门已经拦不住你，也留不住你，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幌子。”
华央轻笑出声，并不否认，拨转马头，朝着前路走去。
“说吧。”萧意楼跟上来，“以你的能耐，想要离开慕门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却偏偏要扯上我，与我同行，甚至答应随我回大月，个中缘由究竟是为何，三小姐倒不如据实相告。”
华央挑了挑眉向他看去，摇头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萧将军的眼睛。”
顿了顿，她沉吟道：“除却我们原先商定的条件，事成之后，我还有一个要求。”
萧意楼丝毫不觉惊讶，似乎一切早已在意料之中，“说。”
“不生不死草。”
闻之，萧意楼蓦地一怔，眉峰拧起一簇向她看来，似是在确认她不是随口一说。
华央敛去笑意，正色道：“不生不死草乃是世间奇药，据传再久、再难治愈的内伤，只要服下用其熬成的汤药，很快就会痊愈，只是这世间知其人甚少，而存世的数量就更加少得可怜。自从前朝楼氏被灭之后，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曾出生入死想要寻找它的踪迹，却全都是一无所获。而据我所知，如今这世间尚存两株，一株在早已销声匿迹的神医一族哈拉族，另一株已经晾干，封存在大月皇宫。”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抬眼向萧意楼看去，神色沉肃，一字一句道：“我要这株不生不死草。”
萧意楼拧眉稍作沉思，便明白其中缘由，低声道：“为了你姑姑？”
华央不答，算是默认。
萧意楼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正色道：“好，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一定会将这株不生不死草交给你。”
华央不由淡淡一笑，“你做得了主？”
萧意楼霍地一挑眉，神色清傲地睨了她一眼，“三小姐以为呢？”
见之，华央便稍稍放了心，点头道：“如此，那就要先谢过萧将军了。”
萧意楼摇头，回身看了一眼，问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放弃乘车，而偏偏要策马同行？你该知道，骑马可比乘马车要累得多。”
“我知道。”华央了然地点点头，“可是骑马也比乘车舒服些，缩在那里面被摇来晃去的没有方向，未见得多好。再者，我也很想能尽快见到你所说的那位医术了得的高人。”
萧意楼明白过来，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抬眼向前看去，“不远了，不出意外，今晚你就能见到他了。”
说罢，他与华央相视一眼，挑了挑眉，而后两人齐齐一夹马腹，策马奔了出去。
第72章 第五先生
暮野四合，掌灯时分，一行人到了一座小镇外，一行人下了马，牵马前行。
“这里是太谷镇。”华央环顾四周，低声道：“是兖州的边界，也是距离大月冀州最近的一个小镇，算得上是一个出入口了。”
宁九上前来道：“太谷镇虽然地处兖州最南，不过这些年来倒更像是冀州之地，毕竟，这里距离兖州内里甚远，几乎接触不到兖州的一切，倒是与冀州素来交好，这里的一切民风民俗都是随着冀州来的。”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一间府宅外，华央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门楹上的匾额上书“宁宅”，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
刚刚到了门外，一名小厮模样的人便提着灯笼赢了上来，甫一见到宁九和萧意楼，顿然神色一喜，而后又朝着外面瞥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才垂首，一声不吭地引着众人入内，同时还不忘挥手示意门旁的守卫将门关上了。
“自从收到主上的信，得知主上今天离开慕门返京，第五先生一大早就翘首盼着了，方才正嘀咕着怎么这么晚还没到。”那小厮一边引路一边轻声说着。
突然他顿了顿，侧身看了华央一眼。
萧意楼会意，淡淡道：“自己人，但说无妨。”
那小厮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继续道：“算上前些天给主上送去的那一封，这些天第五先生接连收到三封京中来信，皆是催促主上尽快回京的，看样子，皇上的死讯传回京中之后，震动很大，现在京中因为有辅政王坐镇，才不至于乱了套儿。正也因此，只怕是等主上回去了，难以交代……”
萧意楼脚步微微一顿，见之，所有人都跟着停了下来，只见他侧身瞥了那小厮一眼，嘴角微微挑起。
“难以交代？”明明听来是询问的语气，那小厮却吓得浑身轻轻一颤，立刻噤声了，思索了片刻，方才又战战兢兢道：“属下的意思是，辅政王和景相那边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呵！”萧意楼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这一次，他们松不松口，怕是由不得他们自己了。”说罢，他示意那小厮退了下去，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座院子，大步进了门去。
甫一进门，华央的脚步便霍地一滞，有些迟疑地看了身边的萧意楼一眼，只见萧意楼抿唇浅浅笑了笑，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看来这位高人不仅仅是通医理。”华央轻笑，掏出随身携带的碎银轻轻抛了出去，不想试探了一番却无果，这并非是她平日里经常遇到的八卦阵法。
“这不是八卦阵法。”萧意楼伸手，一只大手握住华央的手腕，“第五先生布下的阵法，没那么好解开。”
“第五先生……”从进门到现在，华央听到的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这位“第五先生”，这么看来，这人便是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萧意楼侧身看了宁九等人，低声道：“跟得上的便跟上来，跟不上的就在外守着。”
说罢，他身形一晃，华央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萧意楼带着掠起，朝着院子的另一侧掠去。
第73章 破阵而过
不出华央所料，几人刚刚掠起，原本空无一物的院子地面上骤然亮起一道道金光闪闪的细线，纵横交错在一起，隐隐可见按照一定的规律延展过去。
那些金光看似一动不动，却在有人经过的时候骤然变化了位置，稍有不慎，就会被金光缠上了脚，硬生生地拉了下去。
看起来并不长的一段距离，却接连有好几人被那些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的金光缠住拖了下去，最后到了对面的人竟然只有萧意楼、华央以及宁九三人。
落下站定之后，华央神色略有些疑惑地看着院子里摔得七零八落的随从，越发觉得这个阵法她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这一瞬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忌先生，刚一见面就来这么一出，这以后，都没有人敢跟着将军一起进您这院子了。”宁九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朝着门内笑道。
话音落，屋内就传出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听那声音该是个中年人，哪知却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你不是进来了吗？老夫只是在帮将军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萧意楼侧身看了华央一眼，与她一道走上前去，与那位老者点头致意。
“将军。”纵然那位老者看起来狂妄不羁，面对萧意楼的时候却还是有三分正经，垂首行了一礼，而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目光便一直落在华央身上。
直到进了门坐下，他方才呵呵一笑，道：“丫头，那药……你可服下了？”
华央颔首，“每天一颗，不敢有失。”
宁九不由蹙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忌先生，你知道她是谁？”
那位忌先生呵呵一笑，道：“你家这位将军何曾领过女子进门？”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以前倒是也曾有过一位，不过……”
不等他说完，萧意楼便指着他对华央道：“这位就是你想要见到的那位高人，姓第五名忌，你可以叫他第五先生，或者像宁九一样，称为忌先生，随你的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