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央心下一凛,迟疑了一下,道:“是慕夜泠。”
倾无绝点点头,见之,华央的担忧之色豁然就消失了大半,说不出为何,听闻慕夜泠在祁连煜身边,她竟然觉得安心。
“以慕夜泠的手段,若她和司徒庸能里应外合,那三位兄长应该不是问题。”
倾无绝不由轻笑一声,“你和她不是宿敌吗?”
华央弯了弯嘴角,“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当初得到消息,说慕夜泠和一名年轻男子潜入城中,我便猜会不会是祁连,可惜后来我所有的消息都被阻断了,无法确认。如此看来,当初慕夜泠没有死在兖州,更没有死在洛城,是命中注定的,注定她要帮助祁连度过这一关。”
倾无绝道:“我知道大月和川蒙签了和谈书,但是没想到你会对川蒙的事这么上心。”
“非也。”华央摇摇头,“我只是担心祁连而已,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说来,是我欠他一份人情,有些事情我一直都瞒着他,直到他得知所有的真相,我都没能当面跟他道个歉,心里总觉得有些愧疚。”
说到这里,她又兀自挥挥手,道:“罢了……以后应该还有机会会再见的,只是不知……到那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
突然,她侧身看了倾无绝一眼,幽幽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九州动乱,三朝厮杀,无绝楼有何打算?”
倾无绝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兖州不属三朝。”
“可是兖州始终在九州之内,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的动乱起来,不可能只留下兖州一州安稳太平,毕竟,兖州有慕门,还有知晓天下机密的无绝楼。”她停了一下,紧盯着倾无绝的眼睛,“到时候,你会帮谁?”
倾无绝回望着她,神色坦然平静,半晌,他弯眉一笑,道:“我会帮我自己。”
第457章 传来死讯
消息几乎是同时到达川蒙雷州和东璃云州。
川蒙皇宫内,祁连煜捏着手中的密函,犹豫了良久,却不敢踏入殿门内,他害怕看到那张苍白的面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他曾经说过,会帮她救出她的父亲,可是现在,这一切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一名内侍端着汤药与司徒庸走到他身后,轻声道:“殿下,景姑娘的药……”
祁连煜回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交给我吧,我来送过去。”
内侍应了一声,将托盘递了过去,转身离开。
司徒庸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祁连煜,低声道:“殿下还没有告诉她?”
祁连煜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答应过她的事怕是永远也做不到了。”
“殿下……”司徒庸轻叹一声,走到他跟前,“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再懊恼也没用了。再说这件事又不是因我们而起,害死景晟的人是风萧逸,就算景姑娘要寻仇,找的也是风萧逸,是大月,而不是我们川蒙。”
“话虽如此,可是我……”
“殿下就不要再为此事难过了,老夫相信景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会明白的。”顿了顿,又担忧地看了祁连煜一眼,“倒是殿下自己,要多多保重身体,过两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殿下可不能自己先垮了。”
提起这事儿,祁连煜的脸色有片刻的阴郁和落寞,朝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三位兄长他们……”
“殿下放心,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将他们囚禁了起来,暂且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不过……”司徒庸皱了皱眉,“老夫以为斩草要除根啊,以免后患无穷。”
祁连煜有些焦躁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抬脚进了殿内,蓦地,他脚步一顿,神色愕然地看着正扶着门站在门内一旁的慕夜泠,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浑身微微颤抖,双目微红,定定地看着祁连煜。
眼看着她身形一晃,就要帅摔倒,祁连煜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过去扶住了她,担忧道:“景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慕夜泠没有答他,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哽咽问道:“你刚刚说……我父亲他怎么了?”
祁连煜不禁迟疑,低着头没有说话。
慕夜泠伸手从他腰间取出那封密函,深吸一口气,道:“这里面……说了什么?”
“景姑娘……”祁连煜满脸的担忧和无奈,心知这事已经瞒不住她了,只能叹息一声,扶住她道:“不瞒景姑娘,令尊他……他已经身亡……”
闻言,慕夜泠浑身一软,若非祁连煜扶着她,便整个人倒了下去。
“父亲……”她轻轻哽咽一声,眼泪簌簌落下,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是不是萧意楼?害死我父亲的人是不是萧意楼!”
祁连煜不能瞒她,只能点点头,道:“据查,令尊在逃走的时候,被大月的禁卫拦住了……”
后面的话就算不说,慕夜泠也能想象得知发生了什么。
原以为他会念着风若宸的情面,留下景晟一面,哪怕是让他老死狱中,可是他没有,他终究还是动手了。
“景姑娘,你的身上还有伤,不能过度悲伤,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还有什么要保重的!”慕夜泠一把将祁连煜推开,自己差点摔在地上,“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娘亲走了,爹爹走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我还要保重这个身体干什么?”
祁连煜连忙拉住她,“景姑娘你别这样,你还有兄长,景陌还活着,你不是一无所有……”
顿了顿,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救了我的命,阻止了川蒙的内乱,你是是祁连煜的恩人,是整个川蒙的恩人,你放心,这件事川蒙不会坐视不理的!”
慕夜泠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祁连煜,方才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变得冷冽,甚至还隐约带着一股杀意,完全不像平日里的祁连煜。
“你的意思是……你要为我报仇?”
祁连煜握了握拳,沉声道:“为你报仇,为川蒙报仇,为那些在征战中死在风萧逸手中的人报仇,也为……”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道:“也为央央姑娘报仇。”
“央央姑娘?”慕夜泠瞪了瞪眼,“你是说慕华央她……”
祁连煜垂首道:“央央姑娘她……她终究还是没能活着走出大月皇宫,是风萧逸害死了她!”
慕夜泠短暂的失神之后,突然仰头朗声而笑,笑声凄凉之中带着一丝解脱,“慕华央死了……她终于死了!可惜不是死在我手中,哈哈……”
虽然是笑,那笑声却比苦更让祁连煜心里难受,半晌,她推开了祁连煜,扶着手边的东西踉踉跄跄地朝着内殿走去,边走边嘀咕着:“死了,终于死了……”
云州皇宫,光明殿。
景陌坐在案前,面无表情,目光无焦,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然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却越来越浓,那种凛冽的杀意让人忍不住心慌,迟疑了一会儿,送信的侍卫和候在门外的内侍纷纷退得远远地,免得这个时候惹了他。
事情来得有些太突然,即便是沉稳如他,也有些始料未及。
于他而言,景晟的死是悲痛,然却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从当初风若宸决意出手助华央和萧意楼,将景晟引出来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风若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心护着景家的风若宸,在大月风氏和景家之下,他选择的是风氏。
这一点毋庸置疑,更无可厚非,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所以景陌从一开始就知道,景晟的命是留不住的,之所以没有告诉慕夜泠,只是不想她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
所以,对于景晟的死,他是愤怒,是悲痛,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密函说所言华央之死。
为救大月仁帝,中剑身亡……
寥寥数言,说的是华央的死因,却说不尽他心底的压抑与刺痛。
胸口闷的厉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微微俯身,努力地深吸一口气,突然只觉胸口一阵疼痛得厉害,他用力咳了一声,一垂首,眼泪湿了眼眶。
他想过很多种最后他和华央之间的结局,可能是他杀了华央,也可能是华央杀了他,又或者,他至死都与华央不再相见,所以也不会知道她最后的结果如何,那么,他姑且可以想象萧意楼对华央那么好,应该会尽全力保护好她。
可是现在,却突然得到消息说,华央已死,而且是因为萧意楼而死。
密函被用力紧紧揉成了一团,捏在手心里,而后他用手抵在额头,支撑着自己。
“央央……”轻轻一声呢喃,嗓音沙哑,他用力地吸气,试图阻止自己落下的眼泪,“你为他连命都不顾,他最终却没能保护好你……”
顿了顿,又道:“值得吗?”
说着,自己忍不住戚戚一笑,“我知道,你若是能听到,肯定会说值得,毕竟在你心中,衡量是非与利弊的标准与我不同……”
而后,他仰头呵呵笑着,笑声凄凉,隐隐带着一股让人发怵透骨的寒意。
对于所有人来说,华央的死都很突然,上到九州各国,下到平民百姓。
难得这一次风如鸢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哭闹不已,摔坏各种东西,她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在软榻上,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就这么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急得一众宫人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