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们虽然都对华央有恨意,可也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的蠢人,关于萧意楼所言,他们也早就怀疑过了,他自己刻意支开、甩掉了所有的守卫,确实可疑。
良久,徐平沉叹一声,道:“皇上,不管怎样,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慕华央而引起的,总错不了。”
萧意楼敛眉,垂首看了他一眼,“太傅大人和老将军年纪大了,就不要一直跪着了,有话起来说。”
徐平却断然摇了摇头,“不,老臣接下来要说的话必须跪着说。老臣知道,皇上现在是绝对不会相信慕华央就是景家的人,可是,事已至此,难道皇上都没有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吗?就算她确实不是,就算她确实曾经对大月有功,可是现在,她却成了大月的罪人,大月因为她而失去功臣良将,皇上也因为她而背负不明骂名,大月的百姓更是因为她而陷入恐慌之中,不得安宁……如此陷君不义、陷臣枉死、陷民不安之人,难道不该诛杀吗?”
傅弘济连连点头,“徐太傅所言正是老臣心中所想,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她是否景家义女这个问题了,而是她的存在祸害了整个大月朝堂,只要这个人在一天,笼罩在群臣心头的氤氲就不会散去,所有人都会记得,曾经因为这个人,而害得朝中的大臣无辜而死,谁又知道今后还会因为她,枉死多少人?”
萧意楼冷哼一声,“所以,说到底,你们还是想要朕杀了她?”
徐平和傅弘济相视一眼,突然齐齐俯身,身体已经几乎伏在了地上,哀求道:“臣等求皇上能以江山社稷、以大局为重,这种祸乱朝堂的女人,万万留不得!”
萧意楼冷声道:“朕若是不答应呢?”
“皇上……”徐平一声长呼,“如今东璃诸国对我大月虎视眈眈,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如果当真因为这个女人而引起大月的混乱,给了他国可乘之机,那不仅她是大月的罪人,我们所有人做臣子的都是大月的罪人,就连皇上也……眼下,只有她的死才能让这一切尽快平复,让所有都恢复原样!”
“呵呵……”萧意楼微微摇了摇头,“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
“皇上,臣等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大月的安稳,为此,哪怕臣等赔上自己的老命,也在所不惜!”
“好!”萧意楼颔首,定定看着众人,“既如此,那朕就给你了一个交代!”
入夜风寒,一辆马车在蓬莱客门前缓缓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正是卫晏和上官瑜,两人相视一眼,神色间有一抹疑色,站在门外略有些迟疑。
杜仲走上前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低声道:“卫大人、上官大人。”
两人看了杜仲一眼,问道:“是你请我们来的?”
杜仲垂首笑道:“草民岂有这份殊荣得两位大人同时来相见?请你们来的那位,在楼上。”
两人不由更加疑惑,跟在杜仲身后进了门,楼上只有寥寥数人,看似饮酒,却又心不在焉,看得出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客人,可是守卫假扮而成。
换言之,今晚的蓬莱客已经被人整个包下了。
跟着杜仲上了二楼,进了门,杜仲对着那位正站在窗前的人道:“姑娘,两位大人来了。”
“好。”那人轻轻应了一声。
杜仲对二人做了个“请”的动作,等两人进门之后,便关上了门。
“姑娘是……”两人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却还是循例问了一声。
那人缓缓回过身来,她着了一袭月色裙衫,面覆轻纱,淡雅清幽,不着缀饰,浑身上下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沉着大气。
就在两人惊讶之时,她缓步走来,对着两人欠身行了一礼,“卫大人,上官大人。”说着,她缓缓摘下面纱,正是华央。
见状,卫晏和上官瑜不由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443章 华央之邀
良久,上官瑜先回过神来,轻叹一声,道:“果然是你。”
说话间,卫晏也回了神,略有些迟疑地看了上官瑜一眼,两人似乎在想着该怎么称呼,又或者该怎么行礼。
华央淡淡一笑,上前来道:“二位大人现在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就不用那么拘谨了,我早已不是那个假皇上了。”
两人闻言,连连摇头,想了想,俯身道:“慕姑娘。”
随后只听上官瑜道:“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慕姑娘的救命之恩,原来当初救我的那位白衣天女,就是慕姑娘你。”
华央不由失笑,摆摆手道:“说起来,应该是我跟上官大人说一声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我任性妄为,一意孤行,也不会给上官大人带来这么多的危险和麻烦。”
两人摇头,上官瑜道:“说实话,我和卫大人一直都觉得今春的官考十分有必要,也很合理,当初得知是慕姑娘假扮的皇上,我们还在想过,这个官考的想法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慕姑娘的意思。”
华央抿了抿唇,想了一下,道:“这是我和萧意楼两个人的意思。”
听她直呼萧意楼这个名字,两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又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卫晏问道:“不知慕姑娘此番叫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闻言,华央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对着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会意,与她一道落座。
华央道:“我今天请二位大人来,正是为了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景家义女一事。”
两人下意识地相视一眼,迟疑了片刻,卫晏垂首道:“不瞒慕姑娘,或许别人不知,倒是我二人一直都相信,慕姑娘你绝非景家义女。”
华央微愕,“二位大人为何如此信我?”
两人轻轻笑了笑,上官瑜道:“仔细想一想,当初慕姑娘还是皇上的时候,便是与我二人走得最近,大小事宜也都是寻我二人前来商量。我二人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慕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心中还是有数的,且不说你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与景家的人接触,即便是有,我们相信那也是因为朝政上的事。”
华央心下不由一阵感动,果然是交人交心,以前她在朝中最倚重的便是这两人,如今到了这种时候,最相信她的人,也是这两人。
“现在的问题在于,种种证据和矛头全都指向了慕姑娘你,对你极为不利,即便我们相信你,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是无法说服朝中那多的大臣。”
上官瑜接过话道:“没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因此而折损了六位朝臣,而且其中还有太和帝在位时的元老,眼下此事引发的恐慌与不安已经远远超过了你是景家义女这件事本身的利害,如今在很多人眼中,不管你是不是景家义女,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有你的死才能平息这场人心的动荡。”
本以为华央会惊慌或者难过,却不想她神色淡然,丝毫不慌不忙。
“两位大人所言,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华央敛眉,淡淡道:“实不相瞒,今天我请二位前来,正是为了解决此事。”
“这……这怎么解决?”
“你们说的对,现在只有我的死才能平息这一切……”
话音未落,两人顿然一惊,站起身来,“慕姑娘!”
华央轻轻笑了笑,摇头道:“你们放心,我这么重视生命的人,才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寻死,我只是这么一说。”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安心,他们心里都明白,慕华央与寻常的女子不同,她有心思有谋略,还有胆识,所以她的所作所为也必然会有所不同。
“那不知,慕姑娘有何打算?”
华央缓缓站起身,沉了脸色,道:“当初我随萧意楼从兖州回到洛城,原本是想着尽我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却是万万没想到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我知道,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是一心为了大月、为了萧意楼着想,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装作听不到、看不到,即便是他们直言要杀了我,我也能理解,傅老将军如是,太傅大人亦如是。”
卫晏不由叹道:“相较于姑娘的豁达开明,我们真是自愧不如,都已经是半截入黄土、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却还是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真是……唉……”
“不同的。”华央摇摇头,“你们想的整个大月的江山社稷、生死存亡,我想的只是我自己、是萧意楼。”
顿了顿又道:“我本意是想要帮他,而非害他,可是如今他却因为我而身陷非议,被他的臣民所疑,甚至是所怨,这不是我所想看到的。现在,这件事已经传到了九州的其他各国去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等看大月的内乱,等看大月的笑话,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说着,她回过身来看着卫晏和上官瑜,神色沉肃,看得两人心下微微一凛。
上官瑜问道:“慕姑娘可知道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
华央颔首,“这个人的名字,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她叫慕夜泠。”
“慕夜泠?”两人愣了一下,“就是之前那位慕门的二小姐?”
“现在已经不是了。”华央沉了沉眸色,“看来兖州的消息两位大人还不知道,也不怪,兖州的消息本就不如三朝的消息传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