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竹沁大脑里一片空白，看了看面前落落而立、毫发无伤的华央，再想想方才她落下的样子，直觉她在半空中翻身落下的动作轻灵流畅，一气呵成，根本不是什么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像是个练家子。
至少，她只看到过大公子和二小姐有这样的身手。
华央却是一脸淡然，似乎丝毫不觉得方才那个动作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整理了一下衣袖，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边写边道：“你方才说，莲儿亲自送了秋衣姑姑离开，还给了钱。”
“嗯嗯……”竹沁用力点了点头，拉回神来，继续道：“门主默许了二夫人这么做，现在府中有不少人在说，其实门主原本并不是想要重责秋衣姑姑的，只是被三小姐逼得没法子了，这才不得已严惩了秋衣姑姑……”
华央轻轻一笑，头也不抬一下，漠然道：“继续说，还有什么？”
竹沁迟疑了一下，原本想要瞒她的，现在看来，是什么都瞒不住她了，只能老老实实道：“他们还说，说秋衣姑姑为慕门中的人做了那么多年的衣服，就连三小姐也一直受她的恩惠，如今却因为两件衣服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她，让她下不了台，还逼着门主重责于她，三小姐这是……”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了下去，偷偷瞥了华央一眼，道：“忘恩负义。”
出乎意料的是，华央脸上不见丝毫不喜之色，只是淡淡笑了笑，“忘恩负义……”
她将这四个字缓缓地念叨了几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他们说是，那便是了，你也不要去与他们争论。”
“三小姐……”
“那些人的口舌之争没有意义，在这慕门中，更也不是他们说了算，说到底，一切还是要看爷爷的意思，爷爷说太阳是打北边出来的，咱们也得跟着认了不是？”
竹沁凝眉想了想，总觉得华央话中有话，便听她继续说下去：“你以为这一次爷爷这么爽快地严惩了秋衣姑姑，将她赶出府去，是因为被我逼得下不了台？呵！太天真了，以爷爷的心思和谋略，他不想做的事情，谁又能勉强得了她？
秋衣姑姑是娘亲的亲表姐，当年家道中落，全家被杀，无路可去之时，慕门收留了她，这些年来她在慕门中做事，确实出了不少的力，可是也当真没少捞着好处，你以为娘亲为什么会那么大方，给她一大笔银子？怕是那些钱究竟是谁的，来路如何，都还很难说。
爷爷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一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动她，说到底，今天的一切不过是我给了爷爷一个借口和台阶罢了，只是这事情结束了，最后要出面承担这个责任和罪名的人换个人而已，是我也好，是二姐也罢，总之，不会是爷爷。你若这个时候去和那些人争论，不管结果如何，最后受责的人都只会是我们自己罢了，又何必呢？”
竹沁听得心下一阵恶寒，全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用意，不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打了个冷战。
正想要在问华央什么，却看到华央抬脚朝着门外走去，道：“你不用跟着，我去萧公子那里看看情况如何。”
竹沁一听是萧公子，立刻识趣地点点头，没有跟上去。
华央出了解语阁之后便直奔着萧意楼的院子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刚刚走到路口，尚未来得及上前去，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进了萧意楼的院子，而那个人正是……
慕夜泠。
第31章 搜查证据
眼底的一丝暖意骤然消失不见，华央静静地盯着慕夜泠的背影看了两眼，而后转过身去走开。
刚走出没多远，慕开文就迎面遇上了，一见是华央，他不由弯眉一笑，快步走过来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正好就遇上你了。”
“怎么了？”华央淡淡一笑，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慕开文神色之中有一丝神秘，四下里扫了一眼，低声道：“走，去你的解语阁，我有事跟你说。”
华央清眸一转，似是明白了什么，随他一道快步离开。
慕夜泠进了院子之后，只觉得四下里一片寂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甚至连说话声都没有。
雪婵提着水壶从一旁的书房里走出来，见到慕夜泠，不由惊了一下，上前来行礼道：“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慕夜泠笑得清浅，看了看她的身后，“萧公子呢？”
“萧公子他……他在看书呢。”雪婵回身看着书房的门，复又看向慕夜泠道：“这茶水没了，奴婢去添些茶水。”
“好。”慕夜泠点点头，“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哦……”雪婵有些疑惑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只觉得她进萧意楼书房的样子很是自然，不由奇怪，嘀嘀咕咕道：“难道二小姐也认识萧公子？”
她只知道三小姐是和萧公子一起回来，两人是相识的，却没想到慕夜泠原来和萧意楼也是认识的。
慕夜泠看得出雪婵眼底的惊讶，却并不在意，款步进了书房，一进门就看到那道俊挺的身影正端坐在桌案前，神色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书，她淡淡一笑走上前去，他却似浑然不觉，根本不抬一下头。
“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得其情，乃立三仪。”她垂首看了看他面前道的书，而后勾了勾嘴角，“这是《鬼谷子》谋篇，你怎么会有心情看这个？”
“看书也要讲究心情？”萧意楼冷眉微微一挑，瞥了她一眼，合上书本放在手边，指了指她身后的座椅，“二小姐请坐。”
慕夜泠微微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难得听你叫我一声‘二小姐’，我倒是不适应了，我更喜欢你叫我……”
“二小姐前来找萧某，不知有何吩咐？”他已经抬脚，不紧不慢地绕过桌案，走到她对面的座椅旁，看了看空空的茶盏，又看了看门外，正好看到雪婵提着茶壶回来了，便上前接过茶壶，对着她挥挥手。
雪婵会意，躬身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好奇地看了慕夜泠一眼。
萧意楼走到桌前，取了两只杯盏沏了茶递到慕夜泠面前，淡淡道：“早闻门主是个爱茶之人，府中收藏了很多名茶好茶，只是没想到这青城雪芽也收了不少，着实让人惊讶。”
说话间，他自行取了另一杯茶走到慕夜泠对面坐下，对着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慕夜泠神色有些不自然，方才的笑意已经一点一点收起，她稍稍捏紧手中的杯盏，考究地看着萧意楼，一字一句道：“你明知道，我不爱这青城雪芽？”
萧意楼却丝毫不为所动，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你不知道？”
他淡淡摇了摇头，“不知。”
闻言，慕夜泠脸色一沉，霍地将杯盏放下，低下头去沉吟了片刻，复又端起来微微呷了一小口，敛眉道：“略微涩了些，终不比玉露茶。”
萧意楼道：“那就不勉强二小姐了，毕竟我这里没有玉露茶，客随主便，主人给什么，我便喝什么。”
“呵！”慕夜泠顿然轻笑一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客随主便？你是那样的人？你难道不应该是……反客为主吗？”
萧意楼垂首淡笑，“萧某没有那样的习惯，二小姐多虑了。”
慕夜泠心里不悦，神色也不悦，却偏得从她进门到现在，萧意楼都不曾正眼看了她，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意楼手中杯盏微微一滞，“你指的是……”
“你此番本是护送大月皇帝前来兖州请慕门出手相助，却因为你的保护不力，使得大月皇帝在兖州遇刺被杀，你以为等你回去了，京都的那些人会轻易放过你？”
“放过我？”萧意楼霍地抬眼，定定地看着她，“依你之见，我萧意楼需要他们放得过？”
慕夜泠愣了一下，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一定会紧紧抓住这件事不放，试图借此打压、对付你，死了个傀儡皇帝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大不了就再重新选个，他们此番的目的显然就是冲着你来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退路？”
“船到桥头自然直。”萧意楼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退路我倒是想了一个，只是似乎有人不想让我这退路太顺。”
说到最后一字时，他的神色骤然变得冷厉，朝她伸过手来，慕夜泠心下没由来的一慌，却发现他只是端起她的杯盏走到门前，将杯盏里的茶水倒掉，复又重新倒了杯白水给她。
慕夜泠定了定神，稳住心神，道：“你的退路是什么，又是谁让你的退路不顺？”
萧意楼道：“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你我之间还没有到这种交心的地步，不过有句话我却不能不提醒你……”
他顿了顿，回身看着慕夜泠，眸色清冷深沉，“不要动我看中的人。”
“你看中的人？”慕夜泠有些疑惑地凝了凝眉，“你指的是……”
“慕华央。”
闻之，慕夜泠神色骤然冷了下去，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紧紧皱眉，“为什么？”
而后她轻吐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我明明听说那天慕华央已经被一箭射中要害、不可能存活下来，为何她却能毫发无伤地回到了慕门，而且还是和你一起？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