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泠低下头擦去眼角的眼泪,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一来,祁连煜有些头大了,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在客栈萧意楼说过的话,他说他来带走他的人,而那个人就是央央姑娘。
他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得出来萧意楼对那位央央姑娘的关切和宠溺,而央央姑娘也是他所知的第一个、唯一一个敢对萧意楼那般无礼说话的人,若说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照这么说,那位央央姑娘就是萧意楼心意的女子,亦是要取慕夜泠性命的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直道“不可能”,而后又转向慕夜泠,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能让我的人帮忙打听一下她现在在哪里,查一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夜泠略有迟疑,定定看了祁连煜片刻,轻声道:“华央,慕华央。”
闻言,祁连煜彻底怔住了。
华央,央央姑娘。
半晌,他回过神来,笑容有些僵硬,道:“你……你饿了吧?我去楼下让人弄些吃的。”
慕夜泠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祁连煜连忙转身出了门去,刚一离开慕夜泠的视线,他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俊眉紧蹙,满脸狐疑。
“华央……央央姑娘……”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嘀咕了几声,而后连连摇头,“不可能,央央姑娘不是那种人,就算她和萧意楼真的是一对儿,那也不可能回做出追杀自己亲姐姐的事情来……”
突然他脚步一顿,疑惑了一声:“姐姐?”
他记得华央曾经跟他说过,她的姐姐要追杀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祁连煜神色复杂至极,眉头早已拧成了一簇,“为什么都说对方在追杀自己?这其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可是……可是究竟是谁说了谎?央央姑娘?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央央姑娘不是那种人,那……”
再回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不由为难地直挠头,“慕姑娘也不像啊……到底是谁?”
越想越是想不通,他顺势在门外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揪着自己的衣角发愁,思忖良久,他豁然抬头,神色坚定,像是肯定了什么。
“不管她们谁说了谎,有一点可以肯定,萧意楼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虽然他一直都很厌恶、甚至说是憎恨萧意楼,恨他夺了青州,可是一直以来也都不可否认的是,他很佩服萧意楼,这个人无论是才智谋略还是处事手段都让他很惊讶,别的不说,就说他安抚青州百姓这件事,就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在祁连煜的记忆之中,且不说萧意楼一直是一个冷面无情、不近女色之人,即便他有心仪的女子,也不可能因为那个女人还轻易谋害另一个女人的性命,除非这其中有什么天大的理由。
那这个理由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他为了央央姑娘,而一定要置慕姑娘与死地?
看来,这其中的隐情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还要可怕,而这件事既然牵扯上了大月天策上将,想必是没那么简单。
“哼哼,既然现在还不急着离开洛城,那我不是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查个清楚?”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诡谲笑意,兀自垂首贼笑了两声,起身回了客栈。
在天策府的这两天,华央算是把身上的懒虫全都拉出来晒了太阳,每天起身吃完饭便什么也不做,让卓素搬了个藤椅放在避风的角落,躺着发呆。
尤其是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她就拿本书盖在脸上晒太阳,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有两次都是一觉醒来人已经到了屋子里的软榻上。
卓素手中捧着一本书,叽叽呀呀地念了半晌,发现华央躺着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睡着了,声音不免越来越小,起身凑上前去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不想,他刚刚凑到她面前,就听书下面突然出声道:“继续念。”
吓得卓素跌坐回来,挠了挠头,低头继续看着那本书念下去。
顾正站在院门旁,看着卓素皱着眉头念着书,忍不住低头偷笑,对着卓素招了招手,卓素正要起身过去,就听华央道:“有什么事进来说。”
顾正一愣,而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对着华央行了一礼,又发现她根本看不到,便出声道:“公子。”
“嗯,什么事?”
顾正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卓素,小声道:“那个,丞相府的人在找公子……”
华央伸手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坐起身来,“丞相府?”
“准确说来,是景陌。”
华央不由皱了皱眉,“景陌找我?”
顾正用力点了点头,“是,更准确地说,是在找一位戴着斗笠的姑娘。”
华央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这么说,他那天认出我来了。”顿了顿,又轻呵一声,“说来也是,他若是认不出来,我倒是觉得奇怪了。”
两人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轻声道:“公子,你在说什么?”
华央摇头,“萧意楼知道吗?”
对于她直呼萧意楼的名字,两人显然早已习以为常,顾正点点头道:“知道,就是将军让属下来跟公子说一声的,让公子心里有个防备。”
华央颔首,挥挥手道:“放心,我有心里准备,你去忙吧。”
“哎。”顾正闻言,连忙转身欲走。
卓素丢下书跟着就要走,却听华央嗓音懒懒地喊道:“卓素……”
“属下在。”卓素硬着头皮回过身来,华央轻笑一声,道:“继续。”
顾正看着一脸无奈的卓素,贼贼一笑,脚下如同生风,一溜烟地往着兰亭跑去了。
眼下京中倒还算是一片太平,只是对于仁帝病重不起一事,众臣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卫晏、徐平以及聂哲一行人大步进了光华殿,刚一进门还是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康闲正在一旁给贴身伺候的宫人仔细说着用药的细节和需要注意的地方,风若宸则端坐案前,翻着手中的册子。
闻徐平等人来见,风若宸不由起身,见几人脸色都不大好,便挥手示意宫人退了下去,“太傅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徐平看了看案上他方才正在翻看的册子,垂首行礼道:“今年官考的情况想必王爷已经大致了解了,虽然上官大人重伤,不过好在有聂大人主持局面,这前面的几关倒算是是顺利,眼下就只剩下殿下这一关了,当初皇上亲口说过要选人殿试,金口玉言,抹除不得,可是现在还有不到七天的时间就是殿试的日子了,可是皇上他……”
说着,他一脸为难地看了看同行而来的几人,叹了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
风若宸迟疑了一下,抬眼看向一旁的康闲,道:“康大人,皇上的病情由你和忌先生诊治的,你便把皇上现在的状况和几位大人说一说。”
康闲看了风若宸一眼,迟疑了一下,垂首道:“不瞒诸位大人,皇上的情况……不妙啊。”
闻言,几人都有些慌了神,卫晏道:“这不妙是什么意思?皇上这又是什么病症?难道我大月上下,就没有什么可用的药和法子能治皇上这病症?”
风若宸似乎也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向康闲投去询问的目光,康闲只当不察,垂首叹息道:“各位大人也都是知道的,皇上初初回朝那时,龙体一直微恙,这并非是偶然情况,而是皇上在外这十年间受了太多的伤病,郁积已久,后来虽然有所好转,可也只是因为突然安定下来、用了好药,暂有好转罢了,而今皇上朝政繁重,心中所思所虑之事越来越多,引发旧疾,情况比之之前已然大不如了。”
“你说什么?”徐平身形一晃,“你的意思是,皇上他……”
康闲突然转身对着风若宸行了一记大礼,“若想要保全皇上龙体安危,老臣以为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心无旁骛地安心养病,莫要再过问朝堂政事,如此,兴许还有转机。”
第270章 思及退计
闻言,徐平等人霍地一愣,就连风若宸的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康闲,话中颇有深意地问道:“康太医的意思是,若想要保全皇上龙体,应该就此让皇上远离朝堂,脱离朝政?”
康闲深深行了一礼,声音低沉道:“这……老臣做不得主,老臣只是从一个医者对病人的关心角度去考虑,老臣不比徐太傅他们,对朝堂政事也不是很懂,这其中的利益取舍也由不得老臣来做主,只能把老臣所知的据实说出来,至于要如何决断,还是要由皇上和诸位大人来定夺。”
简单一番话,不仅将事情的严重性摆在了众人的面前,更是将自己从中抽出身来。
风若宸眼底不由掠过一抹冷冷的浅笑,微微点了点头道:“本王明白康太医的意思,只是……”
他话音微微顿了一下,徐平几人顿时没由来地一阵担忧,紧盯着他看着,只听他稍作沉吟,继续道:“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要如何决断,必须要等皇上醒来才能定夺,依本王看,康太医和忌先生最好能尽快想到缓解皇上病情的法子,也好让我们能与皇上当面说上话,问清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