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说不出话来。
因为晋阳大军一旦进来，只怕全金陵上下，都要被清算清洗一遍，到时候，手上不干净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以晋阳的律法严明，只怕这些朝臣，一个也逃脱不了。清白的，凤毛鳞角。
第967章 赌一把
“冯，冯璋……会屠城吗？！”大太监哭道。
“冯璋不会，但是，那些起义军就说不好了，他们都是贫民，恨透了朝廷与官员，万一不是晋阳先进金陵，而是他们先进来，只怕金陵会血流成河……”南帝道。
“那，那要让冯璋先进来么？！”大太监泣道。
南帝道：“……这一次且看一看冯璋的心性罢了……”
大太监有点不解的看着南帝。
南帝道：“其实以晋阳的立场，不认朕是最好的，而朕被义军杀死了，他接手一个金陵，打败义军，收服民心，才是最好的局面，毫无后患，既不用承担杀南帝之名，又不用再花费心思去审南廷的众多官员，借义军的刀杀人最好不过……”
大太监汗都下来了，道：“……晋阳迟迟不动，难道就是为了等这个，他要等义军先进金陵杀个痛快吗？！”
“朕不知道……”南帝道：“不敢想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想的孩子，若有此心，作为君王，他合格了，可是……朕还是觉得有点可怕，这样的人，以民起义，真的将民放在第一位吗？！究竟是真仁还是假义，且看看就知道了……”
大太监浑身冰冷，冷汗一直在冒。
他明白了，晋阳留着南帝活着，的确是没多大好处的，除了显示胸怀宽广之外，是真的后患无穷。
所以，借义军之手杀了他，是最好的。
冷血的政治，向来都是如此的。
大太监就没见到过真正例外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是死定了，而且还会死的很惨，义军手段残忍，在他们手里，只怕死的痛苦不堪。
“朕给他一个选择，是生是死，朕已经不在意了，但想看看这个孩子的心性到底如何……”南帝道：“北郡来不及去救，是形势，但是金陵，几乎在晋阳的眼皮子底下，他若不管金陵百姓，这个孩子，就算有招一日权倾天下，也不过依旧是个暴君罢了，逃不过轮回！与路家的历代君王一样……”
“若，若是晋阳来了呢，”大太监道。
南帝半晌无言，良久才道：“若真如此能容人，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因为他突破了为君者最最可怕的弱点。”
但这语气，也不像是抱有希望的样子。
“陛下觉得……”大太监不太敢问的道。
“朕不知道，”南帝叹了一口气，道：“他若知朕是他的生父，却没有认下南廷，只说明，他对天下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打算有这现成的好处，父死子继……”
“所以，朕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朕，容下朕，也很难吧，无论于公于私来说……”南帝纠结的要死，猜忌来去，却压根不知冯璋根本没在意过他。
大太监此时听的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也好担心，真的好担心。
正说着话，国师昆玉进宫了。
“陛下……”昆玉道：“刚刚传来消息，冯骐冯骥两兄弟几日后便要拔营前去青州驻扎了……”
南帝沉默了一会，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他们一走，晋阳便要动手了……”
“沐兰硕全军覆没，冯家兄弟又要往青州去了，南廷真的没有一点防御能力了吗？！”大太监喃喃道。
“敞开了大门，让人家进来的局面了……”南帝无能为力道。
“陛下，不准备向晋阳妥协投降吗？！”昆玉道。
南帝不语。
“为了百姓，陛下也不愿意全一个君王最后的仁义？！”昆玉焦急的道：“倘若义军先进金陵，金陵会有什么下场，陛下知道吗？！现在迎晋阳大军前来，也好让他们镇压义军啊……不然，拖一刻，便有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丢掉性命……”
“国师的话朕都明白，可是朕还是想赌一把……”南帝道。
“赌，赌一把？！”昆玉都惊呆了，他脸色煞白了，声音不禁拔高道：“都这个时候了，陛下却只想要赌一把？！”
南帝道：“赌冯璋是不是真的有仁者之心，堪配得上天下之主。”
“陛下……”昆玉此时都顾不上国师的风范了，声音大声的道：“陛下自己都配不上天下之主，以什么立场却赌别人有仁者之心，堪配天下之主？！”
“放肆！”大太监斥道：“昆玉，陛下依旧是陛下，你竟然敢如此对陛下说话！”
昆玉胸口起伏着，盯着南帝道：“陛下，真的最后一刻也不肯为百姓想一想么？！”
南帝动了动唇，脸上的血色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摇摇晃晃的站立有点不稳。
昆玉的话说的有点诛心，对一个亡国之君来说，劝他写下降书，是何等的残忍？！
他回头看着昆玉的眸光，第一次发现他的眸光是如此的锐利和失望。
可是，他不觉得他的要求太狠了吗？！
南帝喃喃的道：“……朕将江山降与旁人，与他们来抢是两回事，你明白么？！”
“陛下，臣真是对陛下很失望，”昆玉目光有点放空了，道：“臣原以为，陛下虽然无担当，也懦弱，但是，这样的义还是有的，拿得起放得下，没想到，陛下从未放下过……”
南帝脸色煞白，手上青筋直跳，道：“默认冯家兄弟投靠晋阳，已经是朕做的最大的极限了……”
“陛下若不写降书，南廷一些余部官员一定会拼死抵抗，人人都可以打着南廷的名号，打着陛下的名号去反击晋阳，这期间又有多少百姓会无辜枉死，陛下不在乎吗？！”昆玉道：“陛下又何曾在乎过……”
“这样平稳过渡不好吗？！”昆玉喃喃道：“原来还是臣太天真了……陛下当不好一个帝王，却又留恋不放。”
“朕不是留恋不放，也不是，也不是顾忌为君者的尊严，朕只是，只是……”南帝只是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脑子里嗡嗡的，眼神全是痛苦。
“拿不起放不下，就算以后晋阳善待陛下，陛下也活不好，”昆玉讽刺的起了身，调头就走。
活不好，也死不了。呵。
南帝急道：“昆玉，连你也要离朕而去？！”
第968章 绝路
“这些年来，陛下身边的人皆离陛下而去，众叛亲离，陛下就未曾想过是为什么？！”昆玉停了停脚步，失望至极的道：“陛下好自为之！”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一个人最可悲的是从不自省自身。
南帝看着他毫不回头的身影，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众叛亲离，而晋阳，英雄豪聚，人人齐心，这鲜明的对比，血淋淋的现实，扎透人心似的，疼的厉害。
可是……
拿不起放不下……他怎么放得下，这是他的江山啊。
刀没架在脖子上，存着冯璋是自己儿子的侥幸……他写不了这份降书。写不了！
“陛下，兰妃娘娘自尽了！”现实并没有给南帝更多的缓冲时间，外面一个小太监慌张的进来禀报。
南帝虽然与兰妃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乍然听到这等死讯，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大太监急了，忙去扶住南帝。
进来禀报的宫人吓的呆了，脸色煞白如纸，生怕被大太监追究，竟是反应过来后，不管不顾的拔腿便不要命的跑出去了……
若是在以前，宫人严守宫规，如同走狗，是不可能会有这等胆子的，可是现在宫中乱象频仍，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大太监没有时间去管这个小太监，狼狈的扶着南帝，急吼吼要叫宫人去请太医，然而宫人们只顾收拾东西，此时哪里还有人理这君臣二人？！
大太监心中生出悲怆之感，用手指掐了掐南帝的人中，南帝才幽幽醒转，一醒来，眼眶却先红了……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大太监哭泣着道，“这些该杀的朝臣一逃，宫中就乱了，乱军还没杀来呢，自个儿先乱了，先自毁城墙了，等乱军一来，都不用他们攻城，不费兵力就能进来了，自个儿从内里将城防给弄乱了……这可如何了得啊……”
此时的南廷上上下下，还有谁人会想着反抗？！如今主力都消灭了，上上下下都如丧考妣，根本没有抵抗之心。更没有这等能力去抵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