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明显动了怒:“你,去一趟客栈,既然对方觉得本尊如此面目可憎,正好给他看看,本尊面目可憎的那一面。记得,让对方吃足教训便是,不可伤了人。”
“是,侯爷。”
军士很快下去了。
“白龙寺吗?那倒是个足够偏僻之地。”
顾浔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望着窗外随着春风微微摆动的柳条枝儿,水面上,荷叶已经冒出了尖尖角,荷苞儿也冒出了头,更有一只翠鸟停驻其上,随着荷梗摇动,而微微晃动着身形。
“呵,你以为这样便能摆脱本尊?覃宝山啊覃宝山,驿站里,你独自一人单骑追踪,顺藤摸瓜不但剿灭了我一处据点,更宰杀了我三百随从。这笔帐,我可记得牢牢的,想就这么一笔抹去?想得倒美……”
说起损失的那个据点,顾浔气得咬牙切齿。
要知道,建立一个据点花费了多少心血,又耗尽了他人力物力?可对方如无人之境般杀进杀出,居然只是腹部受了一刀,还生龙活虎出现在他面前?
他五指突然紧扣,生生将窗棂一把抓得粉碎,飘落了无数木屑。
要不是他昨儿临时改了主意,对方早就做了他刀下鬼,还用在此耀武扬威?
他随手将木屑抛弃在地:“来人,给我查白龙寺。中午之前,我要看到最终结果。”
到现在,他严重怀疑,当初将他打昏,又送到山洞里冻了他一天的男人,就是这个覃宝山!
“你伪装得再好,猞猁终究是猞猁,再如何把自己装得像猫儿一样,也变不成猫儿。”
“别急,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
“本尊等着你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白龙寺距离之前暂住的客栈很远,一个城东,一个城南。
流枫郡城一直有“东权西贵”的说法,东城住着权贵之家,而西城则是富贵人家的天堂,至于城南,倒是有好几座历史悠久的寺庙。正因为寺庙云集又年久失修,白龙寺很是落魄,从很多年前起,便香火不旺,人烟稀少,备受冷落。
夏梓晴等人搬离客栈,王镖头等人得了消息,也赶过来帮忙。
王镖头偷偷去找了趟掌柜,不久又垂头丧气回来了:“唉,那掌柜死活不肯改口,倒是委屈了宝山兄弟。”
“王大哥不用替山子惋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护着肚子的覃宝山轻笑,下巴上的胡茬疏于打理,不过才两天就长出来老长老长,眼下更是青黑一片,显得精神头很不好。
王镖头愣怔,又很快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对对对,覃兄弟你总是有化险为夷的本事。说不定这一次也一样,还真说不得有啥好事儿等着你呢。”
说完,他还挑起眉大笑,意有所指。
“王大哥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一身伤,还……还有晴儿这么好的媳妇,再有啥好事兄弟我也无福消受啊!”
回头覃宝山冲着夏梓晴嘿嘿嘿傻乐。
“怎么无福消受了?白龙寺再奇缺,还能缺少和你下棋谈佛经的人?”
柳秉越也收拾好东西,斜背在肩膀上,话里幸灾乐祸之色是如此显眼。
倒是让覃宝山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谈佛经啊……”
众人说说笑笑,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告辞了王镖头和急匆匆赶来送行的顾一飞和薛安凯等人,一行人这才赶往白龙寺。
白龙寺地处在左右两座龙腾寺和水云庵之间,从被花丛掩映的小路蜿蜒曲折而上,沿着布满青苔的斜石板走到尽头,便是白龙寺的“山门”。
说是山门,不过就是腐朽不堪的大门上,横着一块同样残破腐朽的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白龙寺”三个大字。字体大气磅礴,可惜却年久失修,上面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残破沧桑的岁月痕迹,让人很难想象它曾经的辉煌。
“到了。”
覃宝山站在牌匾前矗立了良久,这才率先进了寺院:“走,咱们进去。”
院里明显年久失修,到处都生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和一人多高的灌木,若非里面还有少许人类活动的痕迹,众人都要以为此处早已是个空寺院。
“有人吗?有人吗?”
一行人站了许久依然不见人出来招呼,宋爽赶忙高喊了几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吱一声。”
第751章 懂事了
就在众人等人不耐烦时,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活人没有,死的有一个。”
一道类似钢丝磨牙的声响传来,里面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那声音十分难听,众人齐齐被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可覃宝山却明显高兴,扬声说道:“智恩大师,是我,我是宝山!最近客栈爆满,我无处可去,想暂时在白龙寺暂住一些时日,您看可否?”
许是覃宝山的话起了作用,众人又等了一盏茶功夫,里面才又传来了动静。
“本寺人少,不挂单。若想借住,施主自便。”
“噗!——”
宋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这,明明偌大的一个寺庙里就只有一个人,还说什么人少?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是这么个贴法。
可覃宝山却没在乎这些,反而高声应下:“既然在贵寺借住,我等自行准备斋饭也是理所应当,就是打扰大师清修了。”
那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智恩大师答应了借住,可剩下的事儿,还得他们自己来。
避开大殿,众人四处闲逛选取适合暂住的地方。
比起满院的杂草,里面的大殿也不逞多让。佛像金漆脱落,残破不堪。地上堆积着不少凌乱的黑漆漆的发霉杂物,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小豆丁走路不看路,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屋梁上抖落了厚厚一层灰,铺天盖地般落下,众人接了个正着,脏得比那乞丐窝子还不如。
最后,一行人选了靠近水井边,那个原本的斋堂做暂时栖身之所。
“其实也没得选,上一次我们来此时,也暂住在此一夜,那一夜也是暂住斋堂里。别的地方,都不适合住人。”
张扬航嘟囔。
似乎怕覃宝山听见,说完又赶忙瞅了眼对方,低下头去。
“上次?你是指你们贩运棉花那一次?”
“嗯,不错。那一次我们到农户手上收棉花,回城太晚又遭遇暴雨,没地方住,也是宝山哥带我们来此,暂住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又出城了。”
张扬航笑得欢快。
众人说说笑笑,洗洗洗,刷刷刷,擦擦擦……
人多就是力量大。
不过半个时辰,斋堂靠窗那一片就被众人收拾干净了。就连厨具也变得亮堂堂的,恢复了它该有的面貌。
夏梓晴抹了把汗直起酸疼的腰,一回头,看见覃宝山坐在角落处,就斜依着墙角沉沉睡着。
屋外的阳光穿过窗棂,照耀在他的脸上,投下一下浓黑的阴影,将他眼底下的浓厚青黑色照得个仔细。
他瘦得几乎脱了形,颧骨都露出来了,一手枕着后脑手,另一只手则护在腹部处,让她的心猛烈的狠狠一揪,几乎喘不过气来。
腹部中刀啊!
这样外伤别说这医术贫乏的年代,哪怕就是后世,也是死亡率极其高的病症。
他都咬牙挺过来了,不喊苦,不喊累,不喊疼!
哪儿能不疼呢?
那喷涌的鲜血她看着都疼!手抖,心更疼……
默默取来一件厚衣,轻手轻脚替他披上。他在睡梦里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微微蹙着眉,动了动身躯又继续睡。睡吧,睡醒过来,一切都好了。
收拾出暂时的落脚地,夏梓晴拿了些银钱交给宋爽,让他买些柴米油盐回来。
“三嫂,三嫂……”
夏梓晴正忙碌时,小豆丁带着小包子过来了。
小包子就是当初她救下的那名小男孩,至从那晚他亲手拿起匕首刺向那名刺客后,他便渐渐开始说话了。自称自己姓包,叫包劲秋。名字的真假,夏梓晴并未追问,反而顺势叫起他小包子。
“三嫂,屋后有柴火,大树上……大树下好多枯枝,很多……可以引火。”
小豆丁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将一句话说完。
“当真?咱们看看去。”
她回头给已经自行摊平的覃宝山睡着的又盖了层被子,又看了几眼正在整理和斋堂相邻的睡房后,招呼了一声,这才跟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大殿背后。
大殿后方比前院更荒凉,杂草丛生枯枝败叶随处可见。
她也不讲究,将干柴和落叶悉数收拢来,准备带回斋堂生火做饭,时间不长就捆了两大捆。
两个小家伙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聊什么悄悄话,等夏梓晴收拢了干柴时,她才发现小豆丁居然采了一大捧各式各样的野菜,婆婆丁,灰灰菜,鱼腥草,白花菜等都有,虽然数量都不多,倒是份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