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并不怕死,就怕被这些招惹不起的祖宗眨也不眨的盯着瞧,压得他血液都好似凝固了,身躯逐渐冰凉,笔直垂在两侧的大手难以自控地颤抖,他明明下了狠手,正中头部死穴,以他的经验,绝对无力回天,即使前几天有几度苏醒,也无力开口,片刻便会昏厥,在他看来,只是回光返照,认定此人必死无疑。
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是内力深厚的男人,以他的手法,也回天乏术。
却不知今天为何非但彻底脱离险境,还这么快就能下地行走,那么她一定会记得自己在水中的所作所为。
依照上官离那固执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莫宸率先打破了沉默,将视线从黑衣人身上挪开,望向二位至交,神色沉重:“我相信阿释不是个会信口雌黄的人,而且以他的武功,岂会失手?那上官楚楚一无是处,胸无点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绝非深藏不露之辈,此事必定另有蹊跷,但如今不应追究此异象,凌羽,你有何想法?”
不等端木凌羽发话,柳骆风便抢先道:“这事非同小可,自前太子一事后,皇上便开始疑神疑鬼,昔日是担心儿子们兄弟阋墙,如今则整日担忧着皇子们弑父争位,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更何况咱们试图杀害的还是那个人的女儿,杀他女,自然与杀他无异,杀上官离,就等同于砍皇上的左膀右臂。”
“你说皇上为何如此信任这个上官离?官居二品,前面一品大臣众多,怎么就偏偏非上官离不可?”江莫宸烦闷地用折扇捶打手心。
“呵呵!”上方,原本阴沉着脸的男人邪魅一笑,瞬时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仅剩那一副绝美画面,边随意把玩手中巴掌大翠玉边解惑:“他终日在宫中,天下任何大小事都只能从我们这些人口中得知,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大哥那十多条罪状非一朝一夕得来,就是他上官离再铁面无私,不惧强权,也是隐忍多年才敢上奏,但他敢啊,豁出被满门抄斩的决心来当出头鸟,试问朝中谁有这胆量?就连本王也是蒙上双眼,各扫门前雪。”
柳骆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蹙眉道:“朝中大臣分为几派,都有着各自拥护的人,就连太尉大人都不例外,个个以取得皇位为主,皇上的担忧也并非是多疑,上官离官职虽不及太师他们,却敢参一国储君,更列出调调罪状,不留丁点缝隙于皇上徇私,逼得君王不得不赐下毒酒痛杀亲儿,以安天下,都当那上官离命不久矣,结果三个月就官复原职了,还更胜从前,获得打皇鞭,皇上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他是明君,绝不会伤害他的好臣子。”
“我看是想让王爷们安分守己,莫要企图去违背他老人家的意,否则有这个上官离在,太子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江莫宸哧哼,皇上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他永远不知道那把龙椅在各位王爷心中代表着什么,有真心贪权的,也有无可奈何的,比如凌羽,他若不争,那么早晚都免不了一个惨死下场。
现任太子对凌羽恨之入骨,他日荣登大宝后,岂会放过他?
而且他们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雄心壮志,除去自保外,更多的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即能稳居高位,排除异己后,更能安枕无忧,试问谁会放弃这种机会?
四王爷野心勃勃,五王爷同样蠢蠢欲动,六王爷看似在终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实则早开始招兵买马囤积多城,虽然那些兵马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已说明同样在觊觎皇位。
连六王爷那种朽木都知道皇权至上,更遑论三王爷这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人了,在外人眼里,凌羽与前太子兄友弟恭,实则貌合神离,前太子为人阴险狡诈,故意与凌羽交好,还不是看出这才是他今生最大的劲敌,试图利用其余兄弟的手来帮他铲除这个眼中钉,而凌羽从来就不愚昧。
干脆来了个将计就计,故意忍受着其余兄弟的排挤,再等候时机除掉对方,有什么比敌人就在眼前行动更方便扳倒?万没想到上官离会突然冲出来,不出月余就给定下了死罪,是死罪,他们当初想到的最多是把前太子弄去幽禁,不敢做绝。
☆、第十章 先上朝再说
所以说上官离真的帮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忙,问他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除掉这人?呵呵,皇位,哪个不是踩踏着别人的尸体上去的?皇宫偌大,哪块石板下不埋着冤魂?
上官离必须死,否则总有一天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麻烦,任何有可能挡路的人都不能让他存活,特别是这类闻到点腥味就会顺藤摸瓜,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硬茬儿,那个打皇鞭是凌羽心中最忌讳的东西,做贼心虚也无所谓,反正的确做了不少足以死上千百次的事了。
怪就怪他上官离不识抬举,当初凌羽亲自为他斟酒,居然当众就给驳了面子,不靠拢就算了,还一脸的避讳,那在皇上眼里,就是这个儿子心术不正才会不讨忠臣的喜欢,从那以后,无论凌羽做什么决定,都会被各种理由驳回,本来就因太子那事与众王爷不合,如今皇上再不喜,又不像别人后宫有娘娘们庇护,可谓危机四伏。
这个上官离认定了凌羽跟前太子勾结过,那就绝无翻身的一天,如想进一步前行,唯有上官离倒台,否则死的可不止凌羽一人,他江莫宸,还有柳骆风,与辅国大将军等等,均要被抄家灭族。
这就是他为何当初非要与父亲脱离父子关系的原因,父亲掌管天下兵马,却只中意四王爷,更是把他的贴心小棉袄都嫁了过去,哎,希望凌羽哪天上位后,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饶四王爷与舍妹一命,所以说争夺皇位之路,不但心要够狠,还得大义灭亲,哎,身为儿子,却要想办法将自己的父亲拉下台,当真是不孝啊。
谁让老人家掌握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要得天下,兵权当首位。
不过眼下看来,这些似乎都不用想了,上官楚楚没有死,那死的可能就是他们,只要她一句在水中被三王爷的人狠击头部,不管会不会致命,意图已明显,三王爷对她起了杀心。
没想到十多年的筹谋,竟会毁在一女子口中一句话里。
欧阳释攥紧拳头,坚定地仰头:“若问起来,属下就说是救人之际不小心碰伤她。”
“说得容易,你当那上官离是干什么的?人家别的不行,就查案审案断案无人能及,严刑逼供更是能让铁骨铮铮的汉子跪地求饶,前面没发现,是慌了手脚,加上那女人倒下时船上之人都没瞧仔细,一致认为是撞伤,若人死了,你做出的伤痕或许天衣无缝,可只要她开口,上官离定深信不疑,阿释,你与竹习自小就追随本王,立下功劳无数,这次本王便不与你计较,先下去吧。”端木凌羽懒懒地摆动手指。
欧阳释万分自责地望向心中最敬仰之人,如果当时再用力一点,当场断气就好了:“属下告退!”
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江莫宸倏然起身,冲两位好友狠声道:“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骆风,你且去集结兵马,实在不行,就反了。”
“万万不可!”柳骆风跟着站起,眸子微眯,一派精明:“如今的情形来看,凌羽最多是被削弱势力,不至于送命,只要抵死不认就可,实在迫于无奈时,也只有牺牲阿释了,量那上官离手段再高明,也休想撬开他的嘴,当初阿释身中九剑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或许我们能逃此劫。”
语毕,二人纷纷看向上方那个始终处于平静的男人。
端木凌羽的确很冷静,面无慌,心无惧,只是那攥着翠玉的修长白皙的五根手指却在不断使力。
性感殷红唇瓣紧抿,黑曜石般的瞳孔紧紧锁定黑衣人离去的方位,看不出喜怒,须臾,‘啪’的一声,翠玉竟硬生生自手中断裂。
柳骆风与江莫宸同时收紧呼吸,均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已断裂的翠玉,那可是云妃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面面相觑,再次沉默,只因阿释当初那九剑都是为凌羽所挡,更是八十一血狼的左首领,忠心耿耿,要凌羽舍去此人,还得忍受上官离严酷的逼供,怎忍得下心?
“凌羽,这么多年了,你该知道你已无退路,必要时,我们也会为你甘愿舍去性命,无毒不丈夫,忘了你师傅所说吗?男子汉大丈夫,想成大事,必无欲则刚,你不能有心软的时候,否则陪葬人的血足以染红清夜河。”柳骆风神色沉痛地表明态度,为顾全大局,欧阳释不得不舍。
不忍心看好友如此模样,江莫宸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而去。
有些路,一旦踏进一脚,就再无回头可能了,而且他并不想回头,因为摆在大伙面前的条条大道统统都是绝路,只有放胆前进,才能创造康庄大道,可惜这条路步步血腥,都是敌我双方的尸骨垒成,这便是生于皇家的悲哀!
次日,一夜未眠的三人站于府前,望着毫无动静的皇宫方向,由于时间紧迫,并未多做无谓的补救,可多年部署也不是白做,一旦风云变化,自是能舍弃一切全身而退,只不过可惜了多年苦心筹谋,但先牺牲欧阳释是毋庸置疑的了。
就不知为何至今都没人前来拘押,守在尚书府外的探子也没确切线报,那上官离是什么人?兴许是不想打草惊蛇,就想早朝时来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