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起来吧，我儿子脾气好，待人又随和又宽厚，是不会因为几个点心怪罪于你的。”
说完，陈氏的脸色顿时又阴沉起来了，跟孟家那几个小子比起来，她儿子一点儿也不差，可是为什么好人不能有好报呢？
“真的吗？”
沈瑶终于放心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啪啪地拍着满是肥肉的胸脯子保证着：“虽然你不怪罪我，但是我沈瑶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经说了要补偿你就一定会做到的。对了，你儿子最喜欢吃什么，我给他做！”
陈氏垂眸，声音低沉：“他从两岁开始就整日里吃药，哪能知道喜欢吃什么？若说最喜欢的，或许就是五花肉了吧！”
五花肉？
沈瑶眨眨眼睛，她还以为会是什么山珍海味呢，没想到原来就是个五花肉啊！
这也太好伺候了吧！
陈氏抱着儿子的牌位，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上边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发癔症似的喃喃自语着。
“他爹还在的时候，带着他回老宅送东西。儿子说，爷爷奶奶家的饭菜真香啊，大哥二哥的碗里全都是肉，他想吃一口，奶奶不给，全都给了弟弟吃。弟弟淘气，不肯吃饭，把肉吐在了地上，儿子，儿子觉得浪费，捡起来就，就……”
就怎样，陈氏说不下去了，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瑶沉默了，同样是孙子，当祖母的可以追着小孙子喂饭，却不舍得给孟向西一块儿肉吃，这心肠真是够硬的。
“你男人，不是那边亲生的吗？”
思来想去，沈瑶也只觉得这个理由最站的住脚跟儿。大伯二伯都在老宅住着，偏偏把老三一家分出来单独住着，而且听陈氏的话，应该是她男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出来了。
农村里的人不是都讲究一家团圆吗？家中爹娘还健在，怎么就把小儿子分出来了？难不成真的不是自己亲生的？
陈氏抹了一把眼泪，嗤了一声：“若不是亲生的就好了，我直接找村长彻底分出来！你公公他，他三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命是保住了，可是，耳朵听不见了，一只眼睛也看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沈瑶微微蹙眉，又听陈氏续道：“你祖母信菩萨，觉得你爹这个样子，肯定是上辈子造的孽太重了，所以老天爷才来惩罚他的。她说你爹是灾星，只有扫把星才配跟他过日子。”
所以，就将从小无父无母顶着克星名头的陈氏娶进门给老三当媳妇儿，还把他们一家子都撵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从此对老三一家再不理会了。
听完陈氏的话，沈瑶心里一阵抽痛，她不知道那个信封菩萨的祖母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是说信奉菩萨的人最是心善吗？儿子有了残疾，她这个当娘的不是应该更加心疼更加宠溺吗？怎能为了一个不羁的理由就这样放任儿子一家，从此不问生死？
沈瑶抿了抿唇角，对孟家一家人的印象更差了。
咳嗽了两声，沈瑶状似无意地拍了拍手：“那个，啥，你儿子不是最爱吃五花肉吗？来来来，我给你儿子做个五花肉吃，我这厨艺，绝对是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个的绝世高手哦！”
沈瑶的话果然成功引起了陈氏的注意，擦了擦眼泪惊诧地问道：“你，还会做饭？”
沈瑶嘿嘿一笑，猛点头。
陈氏却耸耸肩头：“会也没用，咱家穷的叮当响，当初娶你进门的银子都是跟孟家借的，现在银子还不上，以后这个家和那块儿地都得交出去，还去哪儿吃五花肉？”
“切！不就是银子吗？人活着还怕还不上银子？现在咱俩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放心，我会帮你保住房子和地的！”
沈瑶啪啪地拍着胸脯，她娘家没人了，自己又是被大伯大娘卖过来冲喜的，虽然娘家不能回了，但是她早晚也会过去讨回这笔账！
013、合作挣钱
揉了揉使劲抗议的肚子，沈瑶愁眉苦脸：“家里，就一点儿吃的都没有了吗？”
陈氏眨了眨眼睛，将儿子的牌位擦拭干净，轻轻放到桌子上：“伙房灶台上还有几个泥蛋子，你要是实在饿得慌，就把那几个……”
咦？人呢？
沈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等陈氏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她身上那敦实的肥肉随着脚步声也颤动起和谐的旋律，煞是好看。
之前远观，只觉得这厨房简单得什么都没有，此时进来了才发现，这哪里是简单？
灶台上满满的一层灰，锅碗瓢盆竟然脏兮兮地散在大锅里，那锅里的水面上还漂着各种令人作呕的小虫子，真是恶心死了。
这样的地方，别说是厨房了，就是茅厕她都不会进来！
泥蛋子？泥蛋子？
沈瑶捂着鼻子，在灶台边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堆柴火里找到了满身是泥的泥蛋子。
“妈的！原来，真的是泥蛋子！”
沈瑶抓狂，将手里的泥蛋子往地上一摔，拳头大小的泥蛋子立即裂开了花儿，滚出了里边还不如鸡蛋大的土豆。
掉下来的泥都比里边的土豆大，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把柴火堆里刨出来的五六个泥蛋子通通摔掉了泥，沈瑶脚底下的土已经快要没过脚面了。
土豆算是最大众的一种蔬菜了，吃法更是千千万万，蒸煮烹炸炒，酸辣土豆丝，醋溜土豆丝，凉拌土豆泥，干锅土豆片……
沈瑶能一口气报出十几个有关于土豆的菜名，但是现在真正能做出来的菜，好像没有一个合适的。
沈瑶可不是个知难而退的性子，越是艰难险阻越是能激发她的斗志。
“先刷锅！”
撸起了袖子，沈瑶手脚麻利地将大锅里的锅碗瓢盆和脏水掏了出来。
厨房里也有一个大水缸，只是里边只有一层泛着绿光的脏水了。
没办法，沈瑶只好揣着水瓢去东屋的水缸里舀水了。
来来回回了四五次，才终于把那脏兮兮的大锅洗干净了。
至于那些锅碗瓢盆，几乎个个都是有缺口的，反正家里只有她跟陈氏两个人，也用不了几个碗，沈瑶挑了两个缺口较少的碗和一个大盆子留下，其它的通通扔到了角落里。
她在厨房叮呤咣啷地折腾，陈氏隔着窗子通通看了个清楚。
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小丫头又丑又胖，但是干起活儿来倒是还算利索，刷锅洗碗也有模有样的。
只是，生火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不会了呢？
“什么破玩意儿啊！光冒烟不着火，这是故意跟老娘过不去吗？”
在火苗第七次夭折之后，沈瑶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一把扔了手里的火折子。
“没有煤气天热气也就算了，连个蜂窝煤炉子都没有！生火还得靠吹，这是要累死老娘啊！”
瞅了一眼洗干净了的土豆蛋子，沈瑶心一横：“熟的吃不着，那就生着吃！老娘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嘎！
噗！
难吃死了！
沈瑶肥嘟嘟的小脸儿顿时挤成了包子，两行清泪差点儿落下来。
没有东西吃的日子，真是苦啊！
“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怎么连个火都弄不着？”
陈氏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等沈瑶开口，她已经一巴掌将她推到了一边，捡起火折子兀自生火添柴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虽然说不上有多美，不过可比沈瑶强了不知多少倍。
沈瑶惊讶地张大了嘴，那啃了一口的土豆也被陈氏重新扔进了锅里。
不过，陈氏的嘴可一点儿没闲着：“还说做什么五花肉，你连个泥蛋子都只能白水煮着吃，我看你也就是嘴厉害点儿，别的本事一概没有啊！”
嘶！
沈瑶被这话噎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你也不错啊，在外人面前一句话也不敢吭，欺负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窝里横，外强中干！
陈氏抿了抿唇角，往灶眼儿里添了几根烂树枝子，又把那几个土豆蛋子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切成了薄片。
别说，这疯婆子的刀工还真不赖，土豆片厚薄均匀，这样煮起来肯定更容易熟透。
一边切菜，陈氏一边跟沈瑶说话：“我是个寡妇，带着个儿子本就不好过，要是再跟村里人起了冲突，肯定连这个村子都待不下去了。”
话外的意思就是，为了能在幸福村继续生活下去，只能忍气吞声，不与人交恶。
沈瑶嗤了一声：“你这样忍让，也没见村里人对你多好啊！”
该骂人的还是骂人，该看不起她的还是看不起，也没见有几个人对她伸出援手啊！
啊不对，有一个王翠花，结果还是个两面三刀的。
陈氏咬咬唇，定定地望着不算旺盛的火苗儿：“为了儿子我不跟他们计较，可是现在儿子没了，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以后谁再敢欺负我，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