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公主言简意赅地道:“说。”
素锦在脑海中飞快地考虑了一下措辞:“殿下可还记得, 前些日子,郡主因当街纵马被禁卫军统领请去陛下面前。”
长平公主微微颔首,“不错,孤记得。”
素锦宽大的袖子铺在了地毯上, 低眉颔首道:“那日郡主当街纵马是为了去京兆府的大牢内救一个人。”
长平公主第一次听说还有内因,在她看来,当街纵马又算得了什么?
她身子前倾,上挑的眉毛用眉黛石勾勒得愈发凌厉。
“哦,你说来听听。”
“唯唯,”素锦恭谨道,“那少年如今正在郡主的龙门客栈内,生得是花容月貌。郡主与他举止亲密,不避闲人。”
长平公主腾地站起来,“又一个来路不明的美少年?”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皇后之位怕是永远与杜妧无缘了。
长平公主一挥袍袖,怒道:“来人呐,把郡主给孤请过来。”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夫君现在何处?把他从外面叫回来。”
杜妧正在小书房里写写画画,陶冶一下身为古代淑女的情操,云娥在旁边为她红袖添香。
云花匆匆忙忙地进来,禀报道:“郡主,不好了。您这几日又做什么事情了?惹得殿下大怒,如今素锦女官正差人来寻您呢。”
杜妧停下画笔,毛笔浓厚的墨汁滴了一滴在宣纸上,一副渔翁独钓图就这么被毁了。
她颦起秀眉,迟疑道:“莫非是我上次在街上骑马狂奔的事情被阿娘知道了?除了这个,我也没做别的事情。”
云花摇头:“郡主,您再好好想想。殿下这次连杜大人都从外面叫回来了,可见是大事。”
杜妧冥思苦想,“会不会是因为我把湖里的锦鲤钓上来红烧?可是这件事情我拉二哥一起去的,他已经背锅了。”
杜妧眼神略凶残:“莫非他后来又出卖了我?”
云娥连忙否认:“郡主您忘了,二少爷这几日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没回来过呢。”
杜妧接着想:“莫非是我把素锦女官擦脸的粉里面掺了花粉,让她被蜜蜂追的事情暴露了?她向阿娘告我的状。”
云娥捂住嘴巴,朝窗外看去,低声道:“幸好没人。郡主,那居然是您做的?”
杜妧打了个哈哈,“那不是我看她上次命人打你吗?给她一个小教训而已。”
云娥很感动,主动道:“郡主,要真是素锦女官因此向殿下状告,婢子愿意一力承担。”
“可别,”杜妧摇头,“你是想被阿娘再抽上十几鞭子吗?反正阿娘又不会抽我鞭子,你可别做傻事。”
云娥感动得热泪盈眶:“郡主,婢子无以为报,唯有……”
“以身相许吗?小美人,本郡主接受了。”
云花、云娥:“……”
云娥:“是这辈子赴汤蹈火,下辈子当牛做马。”
杜妧捏捏云娥秀美又肉嘟嘟的脸蛋,就跟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一样:“云娥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当牛做马岂不可惜?”
云娥默默红了脸,郡主太会撩了。
长平公主府邸有座荷花池,如今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杜妧泛舟到了湖心亭,杜大人和长平公主已经恩恩爱爱在虐狗了。
两人在湖心亭赏荷,对饮交杯酒。
杜大人看见女儿,咳咳了两声,“玉儿,如今三娘也来了,你这到底有什么事情也说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你能嫁给阿衍了,”长平公主叹了口气,“三儿,孤知道你很聪明,怕是早就猜到了吧。”
长平公主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却是用的肯定语气。
杜妧点头道:“女儿确实知道。”
“孤就知道,”长平公主掩住心口,“罢了罢了,你这个小祖宗真是孤上辈子欠了你的。”
“那阿娘是不准备让我嫁给衍表兄了?”
长平公主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愿意,孤难道还能绑着你去吗?”
“孤看你这几年玩得也够了吧,是该嫁人收收心了。”长平公主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上次孤还抱有侥幸,如今也断了你和阿衍在一起的希望。”
长平公主把茶盏往石桌上一放,一锤定音:“你就嫁给那位宋郎君吧。孤已经让田嬷嬷通知他尽快上门提亲了。”
杜妧惊叫道:“什么?”
“孤已经替你查过了,这位宋郎君出身乃是彭城郡望宋家,虽已中了进士,却并无官职在身,父母双亡,守孝之期刚过。你嫁过去,也不怕他敢欺负你。”
杜妧心里开始狐疑,这人分明是个现代人,就算他在现代是个成功人士,但是到了燕朝怎么还会有这么大本事,这假身份做得连她阿娘都骗过了。
杜妧把怀疑默默记在了心里,她早就察觉这个穿越者的不对劲了,只是初见的第一印象太过深刻,才让她一直对此毫不怀疑。
只是他露出的破绽未免也太多了,先是他一直否认穿越,后是他不认得自己的大侄子,如今又在燕朝可以说是有一定的权势。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穿越者在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
只是,这些事情以后再想。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她莫名其妙已经被定下了婚事。(╯‵□′)╯︵┻━┻
第26章
杜妧思及此, 当即起身拂整衣袖,收敛了神色,三叩而拜。
长平公主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满是惊诧, 弯腰扶住杜妧:“三儿, 你这是做什么?”
杜父也皱眉道:“三娘,有话你坐着说便是了, 父子母女之间,何必做此生分之举?”
杜妧眼睑微微垂下, 素来明亮有神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遮住了眼眸中细碎的星光。
她抽噎了两声, 动情地说道:“若非今日相谈,三娘竟不知阿爹阿娘误会我至如此。此皆三娘之过也。”
杜大人一脸懵逼,他看向长平公主, 偷偷道:“玉儿,你看三娘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杜妧悲愤道:“若不是三娘平日没有差遣侍女把日常所作之事,事无巨细,全都汇报给爹娘, 岂能有今日之祸?”
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讲明自己的清白,她才不是那种看见好看的人就走不动路的颜狗。她和那什么宋欢之间, 清清白白得就好像小葱拌豆腐。
杜兰玉一听这话,不对啊,这是指桑骂槐,看来三娘这事别有隐情。
没错, 女儿怎么可能这么恨嫁。
老怀甚慰的隐性女儿控杜大人捋须道:“为父就知道你不会像女官说得那样不堪。”
他偷觑了一眼长平公主,好歹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清了清嗓子道:“三娘,你有什么委屈,尽管与阿爹说来。若是果真你占理,阿爹皆为你做主。”
杜妧低着头,嘴角偷偷地翘了一下,考验她演技的时刻到了。
杜妧不准备出卖杜韶,这点江湖信誉她还是有的。
“阿娘可还记得那日召我前去相谈琼花宴事宜?”
长平公主缓缓点头:“孤记得。”
她惊诧道:“莫非就是此时,孤露出了破绽,被你觉察到了?”
杜妧叹息一声,点头道:“阿娘说得那般明显,三娘又岂能不知?所以我之前说的,一定会尽快找个人谈情说爱,是我糊弄您的。”
长平公主想到了之前杜妧的表现,脸色一黑,凤眸一瞪,嗔道:“合着你上次是在逗你娘玩儿呢。”
杜妧嘿嘿一笑:“阿娘,此事先揭过,日后再提、日后再提,且容我把话讲完,女儿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接着说,”长平公主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今日你要是不说个子丑寅某来,孤扣光你半年的零花钱。”
说罢,长平公主把袍袖一甩,坐回去端起一碗茶,喝着去火。这丫头,胆子大了,敢耍到她老娘头上了。
杜妧看着她阿娘不善的眼神,心中默默流泪,看来得快点转移阿娘的注意力了,否则后果难测。
“世人皆重孝道,许多年后,纵使阿娘日后不能比现在更风光,但是您身为板上钉钉的皇帝姑母,一定仍是尊荣非常。您又何必如此钻营?”
长平公主一愣,随即眉目间浮现出一抹冷意:“三儿,你告诉阿娘。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要你说的?”
杜妧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我想的。阿娘你进献了两位绝色歌姬,早就和谢皇后之间撕破脸皮了将你恨透了。他日谢皇后刁难我做儿媳妇的岂不是易如反掌,我实在是担忧这种情况啊。”
杜妧没有抱很大希望阿娘会听劝。
毕竟,她阿娘在这方面是很固执是。她所希望的只是杜父能够悟透这个道理,好拦着阿娘一些。
杜妧愣了半晌,才接着道,“其实我心慕宋郎君很久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心悦宋郎君,又怎么会与其他少年勾勾搭搭,所以我这一切都是误会,您冤枉我了”
“啊?”杜大人和长平公主全都表情抽搐了一下,我们洗耳恭听,还以为要说什么,结果就是要说这个?
长平公主手猛地一拍桌子,凤眸眯起,斜长的眉毛挑起,缓缓道:“三娘,你不是说阿娘和你阿爹不关心你吗?咱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