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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科 (坤极)



那宗子荣如此猖狂,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落在旁人眼中虽都会觉得碍眼,却也未细想其中的异常,只这个家伙在会试放榜的第一日就能提点曲文海。

这样的心机若是无人打压,定是会前途无量。

只现在各方势力的角逐刚刚进入一个新的平衡点,曲文海已然入阁,哪怕手中尚无实权,但一旦他将礼部彻底攥在手上,怕也再不是之前那般好拿捏。

顾恩阳心绪翻转着,看向去曲清言的目光带着一点长辈的柔和:“自古英雄出少爷,十七岁的状元倒是让我等老人羞愧至极。”

他说话间还不忘去扫一眼余有台,只余有台严肃的坐在那里,感受到目光也不过微微点头示意。

曲清言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曲文海自是不能看着顾恩阳敲打自家小辈,话锋一转就说道:“顾大人的长孙自幼便声名大显于京城,若不是顾大人一直压在不让他下场,怕是早也就高中了。”

顾恩阳能言辞间讽刺曲清言,曲文海哪怕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礼部尚书的位子,也是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

随后赶来顾若鸿将两人的话全部听在耳里,低头扫了眼曲清言的面无表情,倒也是一派从容。

“谢过祖父。”

谢过什么不用明说,场内众人自是全部听得懂。

自家孙儿的颜面自是不能驳回,顾恩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曲清言借着这个机会喝光了杯中酒,也算是敬过主考官。

舞弊案一事,虽幕后主使是何平丘,可亲自操刀执行的却是杨忠杰,虽是被钱疏本保了下来,这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和落差还是让他成功的病倒,告病在家,闭门不出。

三位副考官去了一位,另一位又是位名不见经传的翰林,曲清言意思一番就站到了余有台面前。

“老师,学生敬您。”

曲清言视线落于余有台的面上,明明已是近而立的年纪,清隽的面上却是看不到丝毫岁月的痕迹,若是换做常服站在曲清闻几人身旁也能看不出丝毫异常。

等不来余有台的回应,她的目光坦荡间还能分神去思考男子是否真的比女子衰老的缓慢。

在曲清言看来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的尴尬,在山东的那一月中她已是习惯余有台这般不会及时给出反应。

她笑眯眯的正待要说些什么,就见走来的顾若鸿步子突然迈的极大,一个闪身站在二人中间挡住曲清言的视线。

“顾公子?”

“又不是清冲兄了?”

曲清言一愣,随即一笑,这人对称呼倒是执着几分。

她懒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争执,身子向旁边挪了一步再次看向余有台:“老师,学生敬您。多谢老师的提携之恩。”

在余府那一月中她被余有台提点着一天一篇文章,褪去写文最后的生涩,可以说她行文间的圆润流畅是被余有台一手打磨出来的。

谁会不熟悉自己一手打磨的成品?

她会试能名列第八名,这其中余有台到底为她付出了几分心力就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余有台看向她手中的酒杯,眸光微微复杂:“你我师生一场也算有缘,不必太过刻意,你酒量太浅就……少喝些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阴阳怪气有缘由

曲清言被他这话说的耳根稍稍泛红。

之前在鹿鸣宴上,她借着酒意将平日无法宣之于口的话一股脑的倒在了姜晋昌的身上。

积压在心头的烦闷事突然一扫而空,她之后因着太过畅快,来者不拒的彻底喝多了。

那是她唯一一次酒醒之后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的醉酒。

也因着那一次,她知道了这具身子的酒量,再之后总会有一个限度。

感受着余有台眼眸中的复杂神色,曲清言终于有了几分尴尬之色,她那一次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今日是恩荣宴,学生当敬老师一杯。”

她固执的端着酒杯,也不去管余有台再欲说些什么,直接一饮而尽。

顾若鸿只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中,顾家同余有台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顾若鸿同余有台虽是差出几岁,但也算差出一辈人。

毕竟,当年顾家同余有台议亲的是顾若鸿最小的一个姑姑。

他对余有台一直是听说多于见过,他会对曲清言感兴趣,不如说是因为他对余有台感兴趣。

这个差一点成了他姑夫的恩科状元,才学品貌无一不佳,又为他那位福薄的姑姑如素至今都没有成亲。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余有台让他好奇的同时也如同偶像般让他向往。

让他向往的人居然会由着曲清言在他府中住了月余,他对余有台好奇间对曲清言也生出几许好奇。

只他不是宗子荣,那种幼稚的挑衅和巧取豪夺的戏码他还不屑去演,所以就变做在望仙楼中帮她一把,自动的将二人的关系放在了可以称兄道弟上。

只现在,他的偶像居然说他同曲清言有缘!

这话他必须不能忍!

他明明同顾家才最是有缘。

只他斟酌了好半晌,想要开口却是不知如何称呼。

差点做了他的姑夫,但也是没做成。而余有台又唤顾恩阳为老师,他若是也称其为老师有些乱不说,他拒绝同曲清言扯上师兄弟一般的关系。

他犹豫着犹豫着,就见曲清言已是唤人来将酒又满上。

余有台漂亮的眉头已然拧起,曲清言好笑的岔开饮酒的话题:“会试、殿试都已结束,老师可是要准备回山东了?”

外派做官向来三年一届,余有台要来年的八月才算做满三年。

“是,今年还有岁考要进行。”

“说来我之前在平县时还进了廪生,那时就想着有机会定是要好好的谢一下老师。”

不说不知道,这般提起曲清言就觉这余有台简直就是她的贵人。

“不必,这本就是我的职务。”

两人这边已是聊起往事,顾若鸿连酒都未敬,听了好半晌只得出言打断。

“余大哥,清冲敬您。”

老师二字到底叫不出口,顾若鸿一咬牙直接占了曲清言辈分上的便宜,反正相差几岁,称兄道弟也无碍。

他这一声大哥倒也是把余有台叫的愣住了,“我唤你祖父一声老师,你我兄弟相称到底不太适宜,我既是这一科的副考官,不若你也唤我一声老师好了。”

曲清言在一旁已是有些忍不住发笑,这位仁兄是来搞笑的吧。

顾若鸿到底受过顾恩阳厚黑术的传承,面色微变了片刻就又沉稳下来,斜眼瞥了曲清言,不甘不愿的喊了一声老师。

他们这边一派和谐,杨建贤站在两位阁老面前却是极为尴尬。

他实在无法向往日那般挂上明朗的笑,只能端正的唤上一声:“老师。”

顾恩阳端坐着不动,只静静的看着他。

若是没有曲文海的提醒,若是没有余有台认出宗子荣的字迹有异,他这一次定是九死一生。

何平丘是个多年的老狐狸,他密谋之事向来鲜少有失手的可能,杨忠杰身为他的下属,又有唾手可得的好处又如何会不去卖力。

只现在他做了赢家稳住了局面,这个牺牲了杨忠杰所有声誉保下的长孙未来的仕途又能如何通顺?

顾恩阳心中跟明镜儿一般,也不愿如同为难曲清言那般去为难他,只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待进士们一一上前,顾恩阳就越发的看曲文海不顺眼,他倒是忘了这个家伙还有一个进士长孙!

恩荣宴已至一半,曲文海身心都已是放松下来,鸿胪寺和光禄寺寺卿倒也都是识时务之辈,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

曲文海心情大好,就拉着顾恩阳状似随意的聊了起来。

“这一科终于算是尘埃落地,老夫这心起起起落落实在难熬的紧,要不是两个孩子争气,怕是这样的事还要再经历上一次。”

他这话显摆的成分太过明显,顾恩阳一声冷哼懒得接话。

曲文海也不在意,只又说着:“这清言倒是还小,刚十七岁上头还有三个哥哥,成亲一事倒是不急,清闻这孩子已是二十有一,婚事倒是不能再耽搁了。”

他这如同随意的念叨落在顾恩阳心头就是一动。

顾若鸿比曲清闻还要年长一岁,这一科高中榜眼,亲事同样是不能再耽搁。

他视线落于正同余有台及曲家兄弟攀谈的顾若鸿身上,若有所思。

“顾大人,你们府上小子们的亲事是尊夫人张罗还是?”曲文海问的格外直接,只不忘还叹了口气:“拙荆去年大病一场,这般劳神之事已是做不来,只小辈的亲事我一个老头子更是应付不来,哎,我现在这个头疼……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了,看我,倒是让顾大人见笑了。”

曲文海呵呵一笑,面上的愁容不隐却再是闭口不谈。

顾恩阳倒是听懂了他这番话背后的隐喻,不过是想同顾家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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