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贤不知对方眼中的戒备和敌意从何而来,他身旁的女子挽着妇人发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稍有些窘迫。
“大哥可是要带易安兄去探望祖母?祖母之前用了针睡下,现在怕是已经醒来,现在过去应是刚刚好。”
曲清闻脚步挪动着,挡在杨建贤身前,笑着同姜晋泉拱手道别:“暂且失陪。”
曲清言同柳氏谁都不愿陪在这二人身边,曲清言想将她打发给秦氏,又怕好不容易被压制下的秦氏又在她的挑唆下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几人只得在厅堂中,尴尬的的对坐。
勉强用过了午膳,姜晋泉就将曲昭云带走,秦氏眼巴巴的想同曲昭云说上几句,却是半点机会都没有寻到。
“母亲,六姐是被抬出门卖身进到侯府,她不是府上嫁出去的姑娘,所以日后也没多少回府的机会,母亲不若就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曲清言丝毫不留情面的戳穿秦氏心中那点小算盘,惹来秦氏极为不满的瞪视。
“那有你这般用轻贱的语气说自己胞姐的?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被抬到的侯府,你当她愿意去作妾吗?”
收了曲昭云一匣子的宝石秦氏自觉当为她说上几句,只她这番辩驳换来曲清言的一声冷哼。
“母亲记住儿子今日的话就是,时辰不早,儿子先告退了。”
将人送回兰山院,曲清言对着守门的婆子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刚出了二门,就见曲清闻身旁的小厮寻来,“四少爷,大少爷让小的给您传话,让您得空了去趟梅园。”
这个时候让她去梅园,应是同杨建贤有些许关系了。
只她同杨建贤早没了话好说,也懒得再过去应付:“我还有事,跟大哥说我明日在过去寻他。”
菊园里,容嬷嬷自上午收到曲昭云回府的消息就在等她传唤自己,结果等到了曲清言回院子也等来了曲昭云用过午膳就回了侯府的消息。
容嬷嬷有些失魂落魄的扯着王嬷嬷的袖子:“王婆子,你说这六小姐怎么就没传咱们两个过去呢?她这是在侯府还没站稳脚吗?”
王嬷嬷拽了拽袖子但没拽回来,见着曲清言在书房中不似要叫人进去,就扯着她回了厢房。
“我说你这个老婆子要魔怔到什么时候,你当六小姐是八抬大轿进的侯府吗?说句不当说的她是抬进去作妾的,不是正牌夫人,她自己的身契都捏在正室的手上,哪里能带陪房过去?”
若是曲昭云一直安安分分,当真按照曲清言设想的那般,嫁到一五品官家中她们两家人到真有可能去做陪房。
现在,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容嬷嬷有些懵,依旧想不出为何会如此,王嬷嬷只能一边留意着书房的动静一边细细的给容嬷嬷去掰其中的条条道道。
再有四个月就要春闱下场,这中间还有春节要过,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
她乡试能摘得亚元回来,虽说同余有台这位状元的指点分不开的,但考题的中规中矩也占了另一半主因。
越是不出挑的题目,立意破题越是容易上手,只要不是过于标新立异,文章都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在余府那月余间,余有台因着知道邹进才是这一科的主考官,知道他的性格和偏好,所以虽没有明说却也在无形中引导着她的破题思路。
但来年会试考题就不会是乡试这般由主考官出题,寻不到出题人也没法子去摸清对方的性格习惯,到时会试的三场怕是会艰难数倍。
想到会试,她的一颗心就已是沉浸在手中的书册上,曲昭云、秦氏还有田氏那些个糟心事直接被她丢在脑后。
杨建贤在梅园一直等到日落都不见曲清言的身影,便知她是有意在躲着他。
他心头苦涩,可姜晋昌送来的书信其上一行一句都如闷锤一般砸在他的心口,他真的不是她说的那般难堪,他真的有很多苦衷,他想一一讲给她听。
让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有能力照顾她,秋闱一事他真的不知她会如此在意……
“四弟怕是被事情缠住了,易安兄可是需要我代为转达?”
曲清闻一直不明白这杨建贤为何总是追在曲清言的身后,而曲清言又一直对他爱答不理。
杨建贤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哪里敢让曲清闻知晓,他虽是恼恨曲清言对他的误解,却从没有想过要毁了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既是在忙那就以后寻到机会再说就是了。今日多有打扰,还望敦敏兄勿怪。”
将人送走,曲清闻立在分叉路口,许久脚尖一个打转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韩太医杏林妙手,经过十来日的诊治终是将田氏的眼歪口斜扎了回来,田氏虽还不能下床但已是不会大小便失禁,这让柳氏和陈氏大大的松了口气。
过了最初的急症期,之后就是缓慢调理,韩太医已是不用日日前来。
这份情曲文海只觉自己是欠了豫王,却是不知当如何偿还。
进了十月,一日寒比一日,韩太医之前给她开的方子已是不管用,每每小日子来的那几日她都会腹痛难忍。
曲清闻自九月后就再不去国子监,因着会试临近每日都在家温书。
他同曲清言二人每日上午都要到杜志恒的院中去听他讲书,杜志恒院子在府中一处极为僻静之处,同梅园一般也是前后两院。
同在开封时一般,前院用做书堂,后院是他的居所。
刚入十月,府中各院都还没有给炭,偌大的三间厅堂,窗子开着一角,冷风从窗中吹入,只激得曲清言冷的直哆嗦。
“四弟可是觉得冷?”
曲清闻看着她身上夸张大毛氅衣很是不解,他也不过是刚刚换了棉衣,赶在日头出来时还会觉稍有些热。
曲清言扯了扯衣襟,只觉不论怎样拉紧,那寒风都是透过缝隙,钻进她的衣襟之中。
“许是今日晨起时不小心吹了冷风。”
小腹处如同坠了冰冷的铁块,又冷又疼,她突然站起身很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逞强的坐在这里。
“大哥,四弟实在不适,您代我向先生告罪一下吧。”
杜志恒此时就在门外,闻言只生硬的咳了一声:“身子不适就回去休息,不过今日作业需得完成,晚点我会明日将题目送到你院里。”
曲清言躬身行了师礼,轻一脚浅一脚的回了院子。
小日子一来,她就格外懒散,只想窝在床上睡觉,一觉醒来已是过了午膳时间,她本也没什么胃口便凑合着随意用了一口。
“少爷,大少爷引着韩太医过来了,似是来帮你诊治。”王嬷嬷收到消息就忙进门帮她穿衣,还未待将绑带系好,曲清闻同韩太医就已是进了院子。
“王嬷嬷,既是来不及这小衣我也懒得再穿,就这般见韩太医就是了,你帮我把大哥挡在门外。”
曲清言很是光棍的直接倒回床上,小腹本就一抽一抽的疼,她此时也没太大的力气支撑起身。
王嬷嬷应是出门去,不一会就只带了一身寒气的韩太医进到内室。
“曲公子,许久不见。”
韩太这一两个月来频繁出入曲府,已是同曲清闻相熟,每每他到府上都是曲清闻一人招待,细细算来她同韩太医却也算是许久未见。
“又要劳烦韩太医为小子诊治。”
韩太医只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不劳烦,还是不认同她小子的自称。
手指落在寸口处,临近的冬日脉象已藏,韩太医手指用力压了两分才摸到脉象。
“曲姑娘,你的身子最忌着凉,你若是听老夫的劝就再不要贪凉。”
曲清言无奈的点了点头:“韩太医,若我来年金榜高中,一旦入仕应酬定是少不了,那时又当如何?”
宴席上大都冷盘冷酒,若有同僚上封敬酒,却也很难推辞。
她之前在鹿鸣宴上就是如此,一杯一杯的冷酒下肚后,才换来几位考官欣赏的眼神。
韩太医默,许久才抬眼说着:“按说曲姑娘体内的寒气越积越多,对身子定是不利,待我回去请示过殿下,再为姑娘氏针吧。”
“小子先行谢过韩太医。”
曲清言就只觉韩太医离开时丢下了一声叹息,只那叹息太淡让她来不及捕捉就已是消散。
再之后,韩太医就如同蒸发般,半月都没有再来曲府一次,曲清言熬过最疼的几日就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每日同去曲清闻一道坐在冰冷的学堂中写着《四书》文或是时政。
十月中旬,鞑子又开始偷袭边城,永宁侯带着世子姜永峰及二子姜晋泉赶赴边城。
只跟着姜晋泉一道走的,还有曲昭云。
她非正室,缠磨着姜晋泉要去边城,姜晋泉本就无可无不可的性子,在边城又恰巧有宅子,就直接将人是带走。
曲清言收到消息时,都已是临近是十一月。
十月底的朝堂,因着朱瑾睿即将弱冠就藩而彻底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