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直到下差的时辰主事才无奈的回到部里,他正六品的职位太低竟是连相关人员的面都没见到。
“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清言一直让千山留意着门房的动向,曲文海刚一回府她就忙赶到了北望斋,若是这一次不能下场,那她就至少再等三年。
三年啊!
谁知道到时会是什么情形。
也许曲清闻已经在翰林院站稳了脚,也许杨建贤已经中了状元迎娶了国公府的嫡长女。
“清言,你先别急,祖父保证今年一定会让你们下场。”
曲文海一整日都如无头苍蝇一般,这次他们曲家几人的名字无缘名册的原因他到现在都没有查出。他的声音带着疲惫,曲清言迎着夏日傍晚依旧光亮的阳光直白的看出他通身的疲累。
她顿时就什么都再问不出。
“孙儿相信祖父一定能想到办法让我和三哥下场。只祖父今日可是寻不到杨大人,去了国子监和顺天府都被人用借口拦了下来?”
曲文海微微眯起的双眼又猛地睁开,“你怎么知道?”
曲清言自嘲的笑了笑:“孙儿前些时日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又锋芒毕露了,这一次怕是惹来杨大人更加深的忌讳,虽然孙儿只同他接触过一次,但还是能看出杨大人对易安兄的期盼不只是得中两榜进士这样简单。”
不只是进士,那就是要进一等三甲了。
她这般勇猛的势头不止直逼,还隐隐将杨建贤压制的举动怎么会不让杨忠杰忌讳。
只,光是忌讳还不够,他虽然是礼部侍郎兼任国子监祭酒,但这样的手脚他还不敢做的如此光明正大。
“祖父,京城若是寻不到办法我和三哥还来得及回开封,您明日不如去查证一番将我们兄弟二人姓名划去的原因是否是籍贯问题。”
曲清鸿没有过童试,籍贯还不会有她这般复杂,她原籍开封、占籍平县,现在又迁到京城,这样的过往一旦被人揪出来,怕是要做文章了。
她这番话倒是算是提醒了曲文海,他下意识的起身在房里慢慢的踱着:“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现在你们就算发回原籍待考也没了名额。”
“总会有办法,祖父你先去查一下这个方向是否正确。”
祖孙二人在房中又将局势分析了一番,按说曲清言还未出仕,朝中情形她并不了解,但这几次不论是聂太霖还是太子要对张乾远一派动手,都会从曲文海身上下手。
而他平日里又过于谨慎,这个突破口就变成他家中小辈。
曲清言作为‘被害者’,不温书时就会依着一些只言片语来分析朝中局势,现下她心头有疑问曲文海也不隐瞒,祖孙二人沿着这条线一路推算着,竟是隐隐算到太子或是豫王身上。
“清言,你觉会是豫王所为吗?”
曲清言摇头,她对朱瑾睿的印象全部停留在蛇精病三个字上。
“孙儿不知,只豫王年底就要行冠礼就藩,这中间一定会有咱们所不知的隐情。”
曲清言口中的隐情曲文海跟在钱疏本身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景帝将陕西甘肃一带划给豫王做封地,到时没准亲王的头衔都会换。
他若真的去了西北手握军权,太子第一个无法安心。
只这事太过隐秘,景帝没有下诏知道的人也有限,哪怕曲清言表现的再如何机敏他也不会同他提起。
他声音淡淡的只说着:“是,这朝中怕是要有些动荡了。”
☆、第七十一章 望仙楼散心偶遇
曲清言前脚离开北望斋,曲文海后脚就让人送了消息到主事处,让他第二日着重去打探一些消息。
杨忠杰一病就是五六日,曲文海日日派人去礼部,得到的消息都是杨大人身体抱恙,不知何时能痊愈回来当差。
事已至此曲文海也便不去指望杨建贤会赶在这个时候突然上朝当差,他废了好大的气力终于从顺天府那里拿到原因,就如曲清言所说那般,就是籍贯出了岔子。
他们举家入京,虽是迁了籍过来,但朝中对生员的籍贯一向考核严格。虽说她在国子监中占了监生的名头,可原籍在开封,占籍在平县,现下又有占籍在京城。
于科考而言尤其秋闱,每一届各省能取中的人数都有定例,北直隶每多一个考生就很有可能会占去一个举人名额。
曲清言赶在秋闱下场前闹出这样一出,犯了太多人的忌讳,人家给出的理由格外充分,就是要打回原籍发考。
“你这孩子让你平日里行事低调些,怎么都不肯听,若是这一次你们没办法下场就要等到三年后,我看你急不急。”
曲文海吹胡子瞪眼,越看曲清言越是觉她不争气。曲清言咧嘴笑了笑,她就算没有之前那一遭,这次秋闱怕也会无法下场。
对方若是有心,总会寻到靠谱的理由。
“祖父,您还是自己留意吧,这几日怕是就会有人私下里用帮我添名字的由头来寻你。”
又被她猜到了!
曲文海忍不住瞪眼,都不用再等几日,今日下差的时候礼部尚书就派人来寻他,被钱疏本撞了个正着,直接代他回绝掉了。
能请动礼部尚书,曲文海对幕后之人的猜测越发清晰。
“如果这次你们不能下场,你可是会怪祖父?”
曲文海问的认真,曲清言答的也格外认真:“祖父,我姓曲,这个无论如何都改不掉。所以不论……,这个家我都脱不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比你们更懂得,因为我只有熬出来在这个家才能有一席之地。
“不能下场确实会很遗憾,但我不会怪你。”
过于直白的一番话,让曲文海羞红了耳朵,他难得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孙子。
“有你这话祖父也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曲清言在回菊园的路上迟迟想不出答案。
望仙楼,京城最热闹的茶楼,每每要到大考之年这里就会变得格外热闹。
曲清言虽对着曲文海说不介意,可如此大事她又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在院中呆了两日她就觉格外憋闷,带着千山大安揣上银票,出府直奔望仙楼。
望仙楼一共三层,一层二层均为大堂,三层为雅间,不过在二层临街一侧也封了几个雅间,专门留给京中的贵人。
曲清言进门就觉这里格外热闹,大堂中到处是着书生襕衫和举人青袍的读书人。
一层正中间许多人围在一处,不知其内在写什么,只一连的爆出阵阵喝彩声。
“客官是要用膳还是饮茶?”
曲清言头戴方巾、身着青莲色直身,脚上蹬着同色绉纱履鞋、白绫袜子,是这京中士子最常见的打扮,小二眼力极好,视线自她腰间划过就见她挂了最寻常的错金小云纹带钩。
曲清言也不在意小二落在身上的目光,只抬了抬手中的折扇一指前方:“那边是在做什么?”
小二手中的白布巾往身后一搭,笑呵呵的回道:“回客官,是张举人和韩举人在拼文章,两人相互出题考较对方,限两个时辰做完,待他们做完会将文章悬于前方供众人观摩投票。”
居然还有这样的趣事。
曲清言笑眯眯的举步上前,千山在身后丢了块碎银子到小二手里:“来一回好茶。”
“好嘞。”小二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窄缝,倒是他走眼了,这位公子哥怕是也有些来头。
围在两位举人身边的士子,将两张桌案挤的满当当,曲清言的身量虽说在女子中显得极为出挑,但落在真正的男人堆里就显得有些纤细单薄。
她看着攒动的人头想了下还是没有挤进去。
“好,好,这句写的妙,相当妙!有这一句韩公子定是可以稳赢了。”
“呵,话不要说的太满,张公子自也是妙语连珠,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易安公子,您看他们二人谁的文章更妙一些?”
曲清言本还凑在外围听热闹,突然就听到有人提起杨建贤的名字,这个家伙怎么在这里?
她心里算了日子不是初一也非十五,这人怎么不在国子监。
“杨某还未看过两位公子完整的文章,贸然评价实在太过失礼。”温润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竟真的是杨建贤。
曲清言在一旁寻了张空桌,叫小二将茶水送上,又要了小食一边吃一边等那边的结果。
做文章讲究一个文思泉涌、妙笔生花,要一气呵成和才算绝妙之境,提笔书写的二人不论肚子里是否有货,都要装出太简单、小意思的气势。
一个时辰后,张举人先一步写完,他写完后不到盏茶的时间韩举人也已落笔。
他这边刚刚落笔,就有心急之人手快的将文章举起,一句句念了起来,曲清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热闹,一时间倒也忘了她还不能下场的糟心事,兴头头的跟着众人品鉴起来。
“易安公子,现下两篇文章都已是做完,依您看来那一篇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