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兄的酒量倒是还没练出来,还真是该罚。”
顾若鸿说话间又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了曲清言面前,曲清言软绵绵的抬手推开,站起身晃荡着向外走去。
堂中有些憋闷让她越发有些头晕。
她如此不给面子,顾若鸿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正欲追出去就听曲清闻在旁轻声一笑:“清冲兄酒瘾若是犯了不若敦敏陪你饮上几杯,四弟酒量不佳清冲兄又何必同他一道,徒惹得没趣。”
八月天,刚入秋,暑气依旧大。
曲清言靠在廊柱上眯着眼,背上已是被酒气蒸腾出的汗水打湿。
“少爷,三夫人让您过去,似是有急事。”
千山急匆匆的寻来就见着曲清言靠坐在角落里,面上的潮红似是都未曾褪去。
曲清言正好懒得在进到堂中应酬,命千山进门去给曲清闻传了话就直接去了兰山院。
“儿啊,怎么办,怎么办,娘之前脑子不清楚,那郑氏在娘耳边念叨了好多遍,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把亲事给应承下来了。”
秦氏见曲清言进门就直接自榻上跳了下来,有些语无伦次的在地中间开始打转。
曲清言本就有些醉酒,被她转的有些晕,就坐到一旁揉了揉太阳穴。
“谁是郑氏?”
“你不知道?你连会昌伯府的大夫人都不知道?”
秦氏顿住身被曲清言的问题一打岔,心下倒是安定了些许。
“会昌伯府?”曲清言被这几个字打散了半数的酒意:“我的亲事同会昌伯府有什么关系?”
秦氏缩着肩膀,一眼一眼的扫着曲清言:“就,就……就今天那个大夫人郑氏想要将她的小女儿说给你,娘也不知怎么的就头脑一热应了下来。”
秦氏出身一向不高,她绝不承认自己是被会昌伯三个字镇住了。
超品的伯府出来的小姐要嫁进来给她做儿媳,只想一想她就忍不住激动的直打哆嗦。
“娘当知道儿子没办法成亲,”曲清言头疼的继续揉着眉心,也不去看秦氏的脸色只又说着:“会昌伯府同儿子同曲家都有些瓜葛在,这事母亲今日就只当应酬了场面话,以后郑氏传话也好想邀也罢都不要再应承。
“儿子会去寻祖父去解决,母亲且记得儿子的身份,成亲一事断不可再去应承,明白了吗?”
秦氏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对着那伯府的头衔依旧有些垂涎。
“儿子,那伯府小姐咱们当真不能娶回来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正面相问回避难(二合一大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母亲觉得我该如何娶一个女子进门?”
“咱们不圆房不就行了……”
秦氏说到此处自己都已是有些说不下去,那是伯府的小姐八抬大轿进门后就一直那么晾着不圆房?
曲清言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院外传来千山的呼喊声,她出门就见千山一脸急色的看着她。
“少爷,太子殿下进府了,老太爷命您过去呢。”
太子殿下四个字成功的将曲清言体内剩下的那点酒意彻底驱散,她回身再看向秦氏:“母亲,儿子刚刚的话你可是记住了?”
秦氏忙不迭的点头,她刚刚就是冲着人家伯府的名头去的,觉得娶一个大家小姐极有面子,现下脑子又清楚了自然也是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
“儿子放心就是,娘明白的。”
秦氏这样的保证在曲清言看来半点用处都没有,她心头叹息,打起精神跟在千山的身后回到厅堂。
朱瑾钰坐在厅堂中,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这里还是何府时,他倒是来过几次。这府中逾制的几处,他当初看在眼里却也因着要拉拢何平丘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何府变做了曲府,明明还是从前那处府邸可他在这里已是寻不到曾经的那份熟悉。
曲文海同钱疏本、顾恩阳几人恭谨的站在堂中,他小心的扫着神色复杂的朱瑾钰,心头似是有所触动。
“孤今日是受了父皇的旨意前来恭贺曲大人乔迁新居。”
这话信息量太大,饶是曲文海做了多年的老狐狸这话也是在肚子里滚了一大圈才透透彻彻的想清楚。
他忙对紫禁城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对着太子行了大礼。
“臣何德何能能让陛下记得今日迁居,又劳烦殿下屈尊,臣着实惭愧。”
曲文海越是这样礼貌的透着无比疏离,朱瑾钰就越是难掩心间的那点火气。
他身为储君,未来的一国之君。不过是想要他们提早效忠于他,这也有错吗?!
他们作何要这般,无论何时都摆出一副只忠君的模样!
等他继位……朱瑾钰心中无数道念头涌起,最终又全部化作碎片消散。
曲清言自侧门进到厅堂就见着一众阁老都恭谨的站在朱瑾钰身前,一众大小官员也都拘谨的站在一旁。
她侧着身子一点点挪蹭到了曲清闻身侧,挑眉看着曲清闻,见他只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安心的缩在那里。
六位阁老到了四位,只除了兵部尚书其余五人全部到齐,太子看着隐隐站出半个身子的张乾远,突然站起身:“首辅大人随孤来。”
“是。”张乾远沉着声隐晦的向曲文海看上一眼。
朱瑾钰起身,曲文海忙跟在两人身后去亲自安排。
太子的身形消失在厅堂之中,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曲清言无声的问向曲清闻:“太子怎么会突然到府上?”
曲清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摇了摇头,因着太子的突然到访,厅堂内的众人再是没了攀谈的心思,只朱瑾钰不走,旁人也不敢先行离开。
顾若鸿若有所思的垂着头,只他还未想通其中的关键就听有宫人过来通传,命他同曲清言二人到北望斋。
曲清言心头一跳,同顾若鸿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清言兄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了。”顾若鸿只瞬间就又变得镇定。
曲清言懒得去同他争辩,只默默地在心中细细盘算着。
北望斋书房中,朱瑾钰靠在椅背上,曲文海行事有时虽上不得台面,可这一年多都不曾让他抓到把柄,足以证明这个老家伙谨慎又多疑。
这样的性格能先后取得钱疏本、张乾远、顾恩阳的另眼相待,他到底凭借的是什么?
朱瑾钰无论怎样都想不通,可越是想不通他就越是好奇,他自十六岁起就入文华殿学习,又在两年前正式开始着手政务。
他能感觉得到朝中众人因着他太子的身份对他都格外恭谨,无论他被景帝指派去处理什么,这些朝臣都不敢有丝毫的刁难。
可他们越是配合,他越是能感受到这份配合背后的疏离和对皇权的敬畏。
只疏离是对他,而敬畏是对景帝。
他早已经行过冠礼,也早已成年,他想要的不是这些朝臣看在景帝的颜面上对他躬身行礼,而是要发自内心,发自内心的明白他就是这大明下一任的帝王。
可他这般想法只敢在春和殿中无人之时偷偷的想上一想。
曲清言进门就见着书房中曲文海和张乾远已经不见了身影,房中只朱瑾钰一人坐在主座上,一手撑头眼帘微垂,似是已经陷入沉思。
“你们两个坐吧,孤有几句话想要同你们二人讲。”
曲清言身子错后半步,在顾若鸿鄙视的目光中坐到了他下手的位置。
朱瑾钰并未抬眼,只听着房中的动静,过了好一会才又说道:“为何不愿进詹事府?”
他问的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反而让顾若鸿和曲清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曲清言很不够意气垂着头,将问题丢给顾若鸿去应对,这人不是说不愿藏头露尾的躲在长辈身后,现在就是让他全面展示自己的机会!
顾若鸿倒像是就没指望曲清言会挺身而出,想要起身回话被朱瑾钰一个手势制止。
“坐着回话就好,不过是闲聊,不用太过在意礼数。”
他越是这样说就意味着越不好应对,未来的储君放下架子,不同他们这些臣子行礼,这是怎样一种气度和礼遇?
曲清言已是感受到为难。
顾若鸿没起身就只拱了拱手回道:“事有不巧,手谕到院中时我们二人还在铺晒书卷,又赶上日头太毒辣,却是没想到会因此着凉,需要在家中休养。”
“可是还愿进詹事府?孤可以同父皇在请来两个缺,孤倒是很想听听你们二人讲书会同旁人有何不同。”
朱瑾钰问的直接,没有丝毫婉转的余地。
他说话间已是抬起头将视线落在他们二人的面上。
曲清言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和表情不变,顾若鸿却是早有所料一般镇静,为难的起身又为难的说着。
“臣才学还太过有限,当不得殿下特意去寻陛下求缺,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