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正要应允,却被周贵妃拉住了衣袖,看她噙着泪,什么都忘了。太子妃还白着脸在那里坐着,便听皇上着急的问贵妃:“何事惹得爱妃难过至此。”
“臣妾见太子妃面色苍白,大抵是不舒服了,是臣妾照顾不周,光顾着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高兴了,去没留意到太子妃身体不适,她还怀着孩子,若要出了闪失,臣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她嗓音里有些哑,是那种微带哭腔的哑,别说皇上心疼,妈的,身为女子的李梓瑶也心疼啊。
更出乎李梓瑶意料的是,话音未落,周贵妃竟要挺着肚子起身下跪。
这可不行啊,你肚子里还有崽子。
就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崽子皇上也不会让她在这奢华冰凉坚硬的地板上下跪的,果不其然,被皇上托住了胳膊,看心上人这番委屈,他哪还能忍得住,也不顾皇后的脸面,当场将人搂进怀里来,安抚道:“怎会是爱妃的错,是那帮奴才们不尽心,既是身体不适,曲太医还站在这儿干嘛?”
曲太医就是随时在周贵妃身边待命的那么女太医。
第43章 四三
圣怒使大厅中一片肃静,太子妃欲开口道无事,在这威压之下顿时慌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皇后也只是掀了下眼皮儿,余光瞥见曲太医行了礼正要出列,便不慌不忙道:“一时不查竟未留意到太子妃疲乏,好在她方才差人向臣妾禀报,并无大碍,回去稍作歇息即可,贵妃妹妹无需心忧。”
太子妃这也才回过神来,应声道:“儿媳无碍,若惹得贵妃娘娘因此事惊慌,扰了诸位的雅兴,便是儿媳的罪过了。”
皇后接过:“既是无事,你们两个便将你们主子扶回去吧,怎得劳曲太医兴师动众,大喜日子里这事儿总归不大吉利的。”那句吩咐是说给太子妃身旁站着的两宫女的。
太子妃作势起身,曲太医停下步子,等着皇上吩咐。
帷幕都拉开了,哪有不唱完就谢场的戏,李梓瑶刚要开口,却正有一声娇柔的轻笑传来,她听是周贵妃,垂了眼皮,只好又闭上嘴。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位者身上,她便拿起一根银箸在糕点上滚来滚去,静静等待着,看还会发生什么。
贵妃拿起帕子擦了眼角,破涕而笑,道:“原是臣妾大惊小怪了,可太子妃毕竟是双身子,不诊上一番臣妾着实放心不下,皇后娘娘体恤,不愿在臣妾生辰宴上犯了忌讳,臣妾感激不尽,然而比起东宫嫡子来,这点儿小事儿算得了什么,无妨的,皇家血脉,一点小事儿也得当作大事来看,轻易怠慢不得,便请曲太医看诊吧。曲太医伴了臣妾许久,还请皇后娘娘对她的医术放心。”
听这话合她心意,李梓瑶嘴角轻扬,这番下来,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气氛缓和了许多,她端起茶盏来抿了口白水,这才发现自己唇上已有一丝干涩。
贵妃话落在桌下轻扯圣上袖口,一晃一晃的,其间娇嗔直印到他心坎儿里去。圣上当然依她,吩咐道:“曲太医去给太子妃看诊吧。”
曲太医不再犹豫,双手交握与身前,从侧旁绕到太子妃身前来,不待太子妃伸出腕,皇后娘娘又道:“贵妃妹妹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护犊乃是常情,怕是太子妃也该怨我了,还请曲太医仔细些,毕竟若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为人父母可要痛不欲生了。”话落一声轻笑,毕竟有些年龄了,这笑意里竟让她看出两分慈爱来。
李梓瑶向前看去,太子妃侧对着她,看不出表情来,只隐隐见皇后还是那副样子,端庄稳妥,不动声色 。
李梓瑶心道:不管她们耍什么把戏,这一脉下去,她就安稳了。不由自主的屏息等待,时间仿佛很短,短到只有一瞬间,又仿佛漫长极了,除了皇后娘娘的从不曾有一丝变动的神情,她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也不曾听到一丝声响。
终于,曲太医开了口。
“太子妃身体无碍,腹中胎儿也无不妥……”
后面是什么,再也未进入过李梓瑶的双耳,随着那句“胎儿也无不妥”的尾音划过,那只被她拿在手中在糕点上滚动的筷子陡然将糕点碾碎,从中间切开,直直压到底盘,李梓瑶指尖泛白。
……
过了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听皇后娘娘唤她,调整好笑意向前方望去:“不知母后唤儿媳何事?”
皇后娘娘也笑,还是那般端庄中带着慈爱的模样,道:“让你回去歇着你还不听,看你皇嫂久坐了会儿也受不住,母后是过来人,还会害你不成,不听老人言。”像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小辈儿。
李梓瑶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太子妃道:“弟妹不如同我一起回去吧。”
这个台阶是捡也得捡,不捡也得捡,李梓瑶站起身,视线瞬间高出众人一截儿。不经意环顾一周,贵妃、圣上、皇后、太子妃,最后目光在曲太医脸上停留一瞬,告退离身。
去赴宴有带宫女的,除了皇上可没带太监,福安便被李梓瑶留在了玉笙楼,因此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李梓瑶进了殿门他便上前迎接,王妃平日里百无聊赖的模样他见过,可如今这副颓态还是头一次。
他近来跟墨笙姑娘熟了,墨笙大大咧咧的,没少抖出王妃的趣事儿来,自然是因为当成了自家人才这样的。据说王妃看书时都是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想来或许也是如此。
他开口问道:“王妃,可遇着什么事儿了?”
李梓瑶先进了屋,让墨笙去端热水来,肘支在着桌上,手轻轻揉额。
眼皮微垂,贵妃的人跟皇后势不两立才对,不可能帮她隐瞒所以,太子妃是真怀孕了……吗?那自然最好不过。
抿了抿干涩的唇片道:“去查查曲太医,贵妃身边的那个女太医,不管她出了何事儿都要来报。”
……
李梓瑶想回端王府了,可她回不了端王府。
李梓瑶想齐灏回来,可齐灏也回不来。
*****
比起李梓瑶在宫中心绪不宁,齐灏在淮南到顺利了许多。
他心知早已过了卓峥考量他的时段了,那日两人坐在凉亭下把酒博弈,齐灏便向卓峥询问关于剿灭汤勇及其同党,他有何提议?
卓峥先是道:“集中兵力,一击击灭,不过……此乃下策。”是的别说一击击灭,击几次都不好击灭,毕竟汤勇在此处盘踞已久,路子广的很,带兵还未到,估计那儿只剩个空巢了,况且,哪怕齐灏对他领兵有信心,在这里驻扎的军队人心涣散,整顿起来要废不少时间,若是对外敌,他自然是有振臂一呼的的逝气,可是孙浩是内贼,是在淮南一代要比政府的名声好的多的内贼,若敌对起来,都不好鼓舞人心。
与齐灏所求的速战速决背道而驰。
卓峥见齐灏看着他不说话,挑起嘴角,样子散漫,道:“不然你就做个散闲王爷,只当是来游玩一次,趁机还能向上面申请一笔款项再走,你日后在京里难道不需要一大笔钱财吗?”他俯身张开双手比了一把,凑到齐灏耳边说,眼睛里黑耀耀一片,全是认真之色 。
齐灏心头一跳,伸手按着他的胳膊将他推回,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孙浩之徒,此是我大齐的天下,我怎能坐视不理?”但心知,卓峥既说出这番话来,便是对自己卸下防备了。又问卓峥:“想必这是中策了,还请先生继续。”
这下卓峥笑的更欢了,道:“那就招安呀,看汤勇做的大,骨子里还是个怂货,十年了都没胆儿更进一步,定是有忌惮,孙浩算个什么东西,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汤勇怎会把他看在眼里,你代表的才是正统,不怕他没有一分投诚的心思,这时只要你……”
齐灏之前领兵,对抗的是外敌,而汤勇却是个内贼,且在此处大到兴修水利,小到善待妇孺,在此处名望颇重,一时间齐灏倒没了主意。
但若招安,他是赞成的。
便问卓峥:“只要什么。”
卓峥的笑意不减,这张俊脸看着越发古怪,齐灏想他接下来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
“只要你给汤勇那厮当了女婿,他心里有了底儿,当然会把利益别在你裤腰带上。”
齐灏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他笑停了才开口说话,手指着亭子外头那棵一人合抱之木,道:“你知道吗?汤勇的千金的腰比那个还粗。”
卓峥弯腰,大笑不止,道:“哟,你还曾见过她?”
“听人说的。”
卓峥摆手道:“传言嘛,总是丑化人的。”他一转眼,又问:“端王爷可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