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眉眼转动,多了层疑惑。
“做个…交…易吧,你帮…我做…件事,我保…你兄妹…下半生…团圆喜乐。”我几乎是捏着喉咙,一字一句断续得艰难从嘴里蹦出。
“你要我做什么?”无殇蒙灰的眸子突然明亮起来。
“你帮我…帮我…离开京城!”
“为什么?”无殇不解。
“呕…”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捧着杯子就呕了起来,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呕,只剩苦涩在嘴里。
我挑开了帘布,含春含秋还在远处,呕完之后舒服了许多,我没顾上漱口,忍着嘴里酸酸苦苦的味道继续道:“我没时间跟你答疑解惑,你只要回答我行不行。”
他重重点了点头。
我的盘算是将水灵和嫣然都带走,秦羽是个麻烦,若是不做忤逆福临的事情,我相信他是绝对忠诚于我的,只是如今这局面我信不过他,这个障碍令我有些头大。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头,走出观音庙容易,可是之后呢,如何走出京城,如何逃过官兵的搜寻,如何能在往后的追捕中安稳度日…
我叹了口气,正要将自己的难题托出,无殇却已经先开了口:“此事难,也不难。如今巡城兵力一部分在搜寻余党,一部分在搜寻你,主要是在围场到京城这一带,南面容易突破。临近雨季,江南水患成灾,不管是外寻投靠亲友还是赈灾物资人员到时人流交错复杂,我们就去江南。”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想过,可是不只我们会这么想,事发后,即使调兵遣将来不及,可还有驻城兵营啊。我们四五个生人,真要各地派驻兵搜寻,并不难。”
“可以分成两路,不同方向。”无殇补充道。
分成两路,确实,无殇和水灵一起,我和嫣然一道儿,只是我从没想过要和水灵分开,从她离开安宁后,我就想着管她一辈子。
我神色淡了淡,点了点头:“这样目标就分散了,如果他们搜寻目标是四五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我们都是安全的,不过这个也不难猜不是吗?。”
福临的手段和能耐,我见识过,甚至有些事情我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可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不只是做贼心虚在他面前我总有一种无力感。
“所以,我们要再换个思路,”无殇还没说完就闭了嘴,闭上眼睛,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
想来是含秋和含春来了,我忙又继续呕了起来。脑子里却一直想着他没说完的话,换个思路。
一路上我再没找到机会问无殇接下去的话,马车颠簸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观音庙。这观音庙主要是求子求平安的,比起白马寺香火显然冷清了点。
含春含秋手上有公主府的令牌,我们被迎进了庙后较为隐蔽的厢房。
含秋伺候我用了点点心,怕我再吐,她在点心里放了点酸梅,味道不错。
“安宁什么时候过来?”我的口吻有些随意。
“皇上出宫自然是要寻个由头,格格早上便进宫了,到时定会寻个什么赈灾求福的由头让皇上来庙里叩拜为民祈福。今日怕是不能过来了,明日许是和皇上一道儿来。”含秋细细说道。
“嗯,”我盘算着最好让人捎个信给嫣然和水灵,让她们有个准备,到时探探秦羽的底,或者直接让他留在宫里是最稳妥的,我看向含秋道:“本宫想先沐浴更衣,你去准备准备。”
含秋颔首,来观音庙我只带了含春含秋无殇和几个侍卫小厮,支开了含春含秋想说什么就简单多了。
我敲了几下墙壁,没多久无殇从窗口翻了进来。
我直截了当得问道:“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找人冒充我们先吸引追捕视线,我们在京城暂避风头,等合适时机再走。”无殇冷静得说道。
我想了想,确实一般的思维会是和冒充者相反而行,绝不是留在京城,我附和道:“让他们去江南。”
在京城蛰伏这倒是不难,花点银子买个僻静的宅子,都是京城的口音没人会觉得奇怪。
我正要再说什么,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无殇早已无影无踪,我本想着让无殇夜探皇宫给嫣然水灵递个消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含秋打断了,看着含秋,一个更为安全的法子钻了出来。
“含秋,你刚才是不是说格格明日才会过来?”我看着她微微一笑,许是被我之前吓到了,含秋显得更加拘谨了。
“回娘娘的话,是这样的,格格命奴婢好生伺候娘娘,这观音庙早已打点过,定不会出什么乱子,请娘娘安心静养。”含秋边说着边观察着我的神色。
“安宁的安排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身子我本是没有奢望会有孕的,如今有了再宝贝对我来说也不为过。”我说着轻轻抚上了肚子,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它我可以放弃所有。
“娘娘福祉深厚,定会平安喜乐。”含秋宽慰得说道。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就让往事随烟(三)
“希望吧,为娘的,总希望给孩子最好的。大夫说胎像有些不稳我心中不安,想在这里祈求上几日,我平日里惯用的都在景仁宫,明日她们来正好带来。你呢,今日帮我进宫递个消息,你是公主府的人进宫总是能找到理由的。”我这苦情加威压的,含秋有几分踌躇。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速去速回,暂时有含春照看着想来也不会有大碍。”说着我的眼神多了份凌厉。
“是!”含秋只好答应,“娘娘可有什么话要捎带的?”
“我等会儿写份信你交到景仁宫就行,要带的东西不少,我怕你到时记岔了。”说着我让含秋准备了纸笔,至于写些什么,我和她们约定了暗语,就是我房里一本游记,用页码行列数为暗号。套路俗,好用就行。
我随意写着,丝被两床,锦鞋两双,枕头一对
…
密密麻麻一份写完交给含秋,贵妃嘛,自然是身娇肉贵的。
快到太阳落山,含秋匆匆赶了回来,顺利完成任务,并带给了我一个香囊道:“这是嫣然姑娘要我给你的,说是怕您在陌生环境睡不好特地准备了安眠香,香囊也是她亲自绣的,说怕绣的不好被您取笑。”
“嗯,嫣然对香料很有讲究,她说的准没错,你帮我挂在床头吧。”我只是看了眼这香囊就有些诧异,不是嫣然的绣工不行,是从未见她绣过东西,还特意说是她亲自绣的,而且这绣的还是同心结,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她们还有说什么吗?”我故作随意得提了一句。
“就是嘱咐娘娘您好生注意身子,其他就没多说了。”含秋回想了下,一一说道。
“嗯,天色夜晚了,你先下去用膳沐浴吧,我也有些乏了,让含春在外屋侯着就行。”
等含秋走后,我将香囊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的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里面更没有什么字条。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之前还嘲笑安宁一孕傻三年,自己不也是傻了。不过,这香囊这花色布料看着还挺眼熟,这是?
我一拍脑袋,这不是水灵绣的吗,当时水灵绣了两个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了嫣然,都是同心结,开玩笑得说是知道我们女红差,就替我们绣了两个同心结的香囊赠意中人。
我的那个吊在宫里的床头,这个显然是给嫣然的那个,嫣然特意说是她自己绣的,莫非是想说她找到了同心之人。
顿时豁然开朗,秦羽,她是想说秦羽不会是我们的障碍!
眼前的阻碍又少了一层,不知是喜是悲。
这是我精心布置的,孜孜以求的,可是为什么,如释重负后,却像是来到了空气稀薄的高原,连呼吸都更加困难。
即使有安眠香,这一晚也注定难眠。
我睡得很浅,夜里山林间风的拂动,树叶的吹落都能令我心绪一动。
恍惚间门被推开了,一瞬间冷风灌了进来,我猛地一个激灵,直直得坐了起来,猝不及防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黑夜中,没有说话,没有言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胸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委屈和无助这一刻再也收不住,在他的怀里,如洪水决堤。
就这样我哭着,他耐心得抱着哄着,嘴唇温柔得印在我眼睛上,脸颊上,印在每一个泪水流淌过的地方。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把你弄丢了。”他呢喃着,一遍一遍呢喃着。
仿佛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疼爱妻子的丈夫。
我真想溺死在这片温柔里,也许只是短暂的不堪一击的一瞬。
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他的胸膛前散落下零碎的阳光,不禁让我有些迷离。
这种温暖温柔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让我的意志一层层剥落,贪恋于他的怀抱,贪恋于他偶尔给的感情。可是总有一个人在我们之间,或许是我横亘在他们之间,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那个靶子的位置上。以我的牺牲来成全他们的盛世情缘。
我摸了摸肚子,将嘴唇咬出了血腥味儿:“董鄂氏,她还好吗?”
福临明显一震,他轻柔小心得说道:“救治及时,并无大碍症状也算她福泽深厚。”
福泽深厚,是啊,后宫的女人,福泽就代表着皇帝的恩宠,恩宠加身,自然是福泽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