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娘娘圣宠在握,六宫无人能及,自是估计颇多。”济度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圣宠在握,无人能及!若是四下无人我还真是听得想大笑几声以解心中郁气。“与你何干!”我冷着脸说完便转身回了帐中。
水灵急急放下了门帘,压低声音说道:“娘娘你也太大胆了,简亲王深得皇上信任,你这一闹迟早会捅到皇上跟前,怕是要吃亏!”
大胆吗?我的脑子里乱乱的,这济度我根本看不清他真实的为人,他若是不能干不忠诚自然不会得到福临如此器重,但他又是如此张扬轻薄的性格,对着皇上的宠妃竟敢如此不敬,一是知晓我的背景,除了福临的宠爱毫无根基,可是他就不怕真的引得福临盛怒吗?我即便只是个靶子,可好歹是皇帝的女人,福临能容得他如此戏弄?
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却非得揽上保护我的职责,这人一言一行真的找不到头绪,难道就真的只是单纯看我不过眼,给我使些绊子,让我如鲠在喉?
不知为何,他让我感觉到了危险和不安。刚才我的举动确实是太狂妄了些,若他真的出了事,不知道福临还容不容得下我,当久了靶子奸妃,这行事也是越来越张狂和僭越了。
后悔吗?好像也不曾,最珍视的一切早已如云烟散去,那人那景,不复存在。很多时候我很鄙视自己,卑微,懦弱,爱而不得却又狠不下心放手。抛开历史,是我亲手将董鄂氏送到了他的跟前,我以为信誓旦旦的承诺和绵绵的情意是禁得住考验的,然而我只能承受啪啪打脸的苦果。
也许我只是不舍得主动放手,那么被动放手呢,是不是没有选择就不会优柔不决,不会再有痛苦呢?心里的一股气儿感觉瞬间泄了,找不到自己再这样苦苦支撑,在危险中游走斗争的理由。
那样纯白高洁的莲花,又哪是我这样粗俗狠辣的辣椒能与之争辉的,董鄂氏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样的心如钢铁都会化成绕指柔的吧。而我,终究是用算计,用手段将曾经那本就不怎么坚韧的感情给耗空了。
难道只有柔弱得依靠男人才能得到最柔软的内心,最真挚的感情吗?用些许手段自保就是工于心计,就是不善良不单纯吗?
来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就觉得过得比之前的二十年漫长许多,也辛苦许多。我靠在软榻上,抓不住自己的思绪:“我累了,这几天不管有什么事都替我挡了,随便是称病还是如何?”
水灵和嫣然应该是互相使了眼色,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就退了下去。
对于我这几日的旷工,福临显然没有时间理会,隐在暗处的势力和行动几乎牵扯着整个行宫的注意。
撩开门帘,天色暗下,山雨欲来,人心惶惶。
黑暗中隐约有个人影跌跌撞撞由远及近,门前守着的侍卫,警铃大作,待看清是吴良辅才放松了按在佩剑上的手。
“夜深了,娘娘保重身体,皇上近几日脱不开身,虽心中惦念娘娘也唯有遣老奴过来嘱咐一二。”吴良辅半躬着身子,说的恳切。
明日便是围猎,福临难得还记得叮嘱我一二,我心中冷意无法消散,对着吴良辅也少了平日的敬重:“吴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只是这夜深了,本宫乏了,即便有什么要紧的怕也是听过就忘了,公公且不用浪费时间在本宫身上,赶紧回去歇息吧。”
“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皇上有旨,老奴岂敢抗旨。老奴呆在皇上身边多年,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奴从不曾见过皇上如此上心一人,娘娘若有什么怨气也需选对时机,如今这时刻真不是闹小性子的时候。”吴良辅言辞有了几分急切。
“皇上上心之人是谁本宫不想知道,”我见吴良辅又急急想解释什么赶紧拦住道:“罢了,本宫也不为难公公,公公有事帐内说吧。”
水灵砌了壶茶,引着吴良辅入了座,忐忑道:“我家娘娘素来性子直,不过心肠是最好的,绝没有恶意,若是有不妥之处公公多担待些。”
我用护甲掏了掏耳朵就当没听到了。
许是我帐中茶水难得,又或许是草原天干物燥,吴良辅多喝了几口,方才看向我嘱咐道:“敌人在暗我在明,皇上多方派人查探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此番凶险不言而喻,娘娘明日千万莫离开皇上身侧,确保安全。”
“未发现蛛丝马迹?燕过必会留痕,若是真要发动行刺,在这层层防卫中想行刺皇上肯定是经过部署与安排的,怎么会没有一些线索?”吴良辅刚说完我便赶忙接上了,话已出口,尴尬的神色堆积在脸上。终究,福临虐我千百遍,我待他犹如初恋。
“这老奴就不晓得了,不过皇上已有万全准备,定让贼人无功而返,娘娘莫要横生枝节才好。”吴良辅显得更是语重心长。
横生枝节,得!又是担心我耍心眼坏了他的事儿呗!
“本宫身边有侍卫,况且还有些自保能力,公公还是嘱咐好旁边的两位娘娘,本宫知道自己素来脾气差,不像旁人圆滑,不过要紧时刻也不会掉链子就是。”见我如此说,吴良辅倒也没再絮絮叨叨,又再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我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竟然毫无痕迹,想来吴良辅不会在此事上隐瞒我,行刺圣上,纵然再精英的人马,若是没有上千的人数怕是连福临的身都近不了,那么多人能藏哪儿去呢。
我盯着脚底下发呆,原本我以为可能在地底下打了暗道,可是我寻了几处让人打洞,没发现任何问题,草原地质松软,又不是现代的技术打得深了容易埋住人,浅了容易塌陷,实在是不可为之。
那还能用什么办法呢?
第370章 解脱(二)
夜已深,我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头绪,算了,我一介女子,又没用翻天覆地,力挽狂澜的本事,走一步看一步呗,讲道理福临寿数未尽,撑死了有惊无险而已。
第二日,一大早略有些沉闷的号角声就在整个草原回荡,福临遣人给我送来了一身类似金丝软甲的东西,我特意试了试,一剑戳过去还真是不伤分毫,穿着也还算轻便。
我放下了送来的铠甲,不伦不类,万一真发生什么连逃跑都嫌累赘。
水灵替我选了件款式简单看着又很高端大气的宫服披上,一边念叨着:“娘娘,我总觉得你与皇上许是有什么误会,我在宫里那么多年,不曾见过皇上待谁如此好的。”
误会?我不是没给他机会说明,我更是一退再退,还能有什么误会是不能明说的?总归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在现在就是个荒诞的玩笑。他的心里或许有我,只是他的心里还有着别人,或许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我扶了扶额,除了儿女情长这点破事儿我真的是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皇上待贤贵妃更好些还是待我更好些?”
水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蹙了蹙眉坦言道:“若是宫内的传言,必然是待娘娘您更好些,可是她那承乾宫规制也不差我们什么,侍寝次数虽远不及您,可是皇上三天两头赏赐不断,陪着赏花赏月的风头也是鼎盛的。”
得,感情人家是柏拉图式的爱恋,我就是个暖床的!早有的自知之明听水灵不过如此一说就更加明确了,连一点点自欺欺人的退路都失去了。
失去了他,我还剩什么呢?
穿戴整齐后不久吴良辅便带着几个小太监请我出去了,我到的时候李寄薇和董鄂容钥便已经在了,李寄薇位份较低,朝我福了福身子。
“妹妹昨日可是没睡好,瞧着没有精神。”董鄂氏一如既往的亲切温和。
有时候我都想问问她,对同侍一夫的其他女人她都不会吃醋介意吗?
“可能是水土不服,姐姐也知道的,我身体一贯是不中用的。”我轻描淡写得略过,将视线挪向了前方阵型整齐恢弘的军队。
满洲尚武,八旗铁骑踏破中原夺取天下,靠的就是骁勇彪悍的武功骑射。因此,定鼎中原之后,始终不忘“马上得天下”的祖训,一来是缅怀先辈,二来强调勿忘旧制,骑射之功一日不可废。三呢,清军入关不久,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这满族大臣个个都是精骑善射,这围猎也是他们格外难得的驰骋草原,展示本事的时刻。第四,自然是显我国威,操练军队,以震慑各方部落。
目前是兵部事先安排好的军事演练,阵型多变,上马能骑善射,下马英姿彪悍。福临坐在最中间醒目的位置,对于这强悍的战斗力自然是欣喜荣耀,一直拍手称好。
满清的大臣自然是跟着附和的,蒙古各部的首领,不管是真心称赞也好,心生忌惮也罢,也都是点头称好。这画风里唯一有点违和的就是巴布,许是之前的纠葛令我对他有些戒备,关注得稍微多了点,表面上他倒也是随大流,只是偶尔神色有几分不安,常跟在他身边的乌克度竟然不在,不知道和绿云有没有联系。
自那日后,福临便赏了绿云郡主的身份,陆情作为她的随侍已经一同入驻了车臣的帐营。此后我觉得我这推波助澜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之后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就完全把这茬子事情放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