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话还未说完,太后直接掐断了我的后路:“哀家看淳贵妃看了不少书,往往滔滔不绝皇上与哀家都是信服,今日可莫要推脱。”
我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蝴蝶就蝴蝶吧,我看着太后道:“臣妾想到了王介甫,写的一首诗最后一段是: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太后许是已经晓得我想说什么,脸色已经有些不悦。玄烨倒是欣喜得说道:“前几****才学过,是说一个叫方仲永的孩童,天赋异禀,五岁便会作诗,可是后天不加学习最后逐渐变成了普通人。”玄烨说到最后许是也知晓了其中症结,多了分茫然之色。
水灵本来是惬意的,可是现在也是察觉了气氛的不对,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搅着绢帕为我担忧起来。
“你是何意?”太后的声音显得生硬。
“会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以为如今大清便像是那五岁时的天才少年方仲永,天资优厚,可若是闭关锁国,闭门造车,便会像那成年后的方仲永一般,平凡无奇,甚至落于人后。”我说这话的时候就想到了太后会勃然大怒,只是我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的毫不遮掩,我话音刚落茶盏就在我身边碎成了好几瓣。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与太后的较量(四)
我看着那些碎片心中不免觉得可笑,封建守旧果然是牢不可破。可太后如此就恼羞成怒真的好吗?
“都道是忠言逆耳,臣妾还是不说了吧,免得太后娘娘大动肝火,臣妾吃罪不起。”我说罢清爽得喝了口茶,仿佛方才太后动怒不是因为我,仿佛现在这人人自危的场面不是我造成的。
太后看着我尽管目光迸着星星之火,可是却强忍着开口道:“哀家刚才不过是手滑了,你接着说。”
手滑了,这滑得可真够远的,不过太后都如此说了那就当是手滑的好了。
“臣妾若是说错了,太后娘娘可会怪罪,臣妾刚刚解禁的可不想再被禁足了。”我说着为难得看向了太后,我心中知晓太后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再说下去,可是被我话赶话说着,这现在让我闭嘴不就等于承认她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嘛。
“各抒己见,淳贵妃以为哀家是小气之人?”太后的的声音浑厚,依旧艳丽的容貌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若是旁人许是会觉得害怕,可是我自从毕业就遇到了号称是灭绝师太加东方不败的女上司,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神功,关键就是脸皮得厚,说好听些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乱。
我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臣妾以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文化差异应本着有容乃大的博爱精神。臣妾对火炮也是略有耳闻,据说能不损一兵一卒一次便能远距离歼灭多数敌人,如今江山初定时局动荡,外邦蠢蠢欲动,战火不息,若是真能造成此物大清江山定能固若金汤。其他臣妾就不清楚了,臣妾以为皇上眼光独具,行事三思而后行,未雨绸缪定不会坐事倍功半之事。汤若望说的话确实有些惊世之语,听着荒唐,可是却不是经不起推敲的,臣妾以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若是经不得事实考验在否定也为时不晚。”
我洋洋洒洒说了一通,不过是说了我想说的,这些东西搁在现代许是会觉得一番屁话,这有谁不知?可是搁在古代,我并不指望他们能听进多少,毕竟被封建守旧思想侵蚀的大脑,很难跳脱开来理性客观得看待这个问题。
“我听闻,汤若望怂恿西域蛮夷与大清通商,分明是图谋不轨!”玄烨不甘示弱得说道。
“久居深宫这倒是不曾听闻,不过两国邦交,互通有无有何不可?就拿佛门之事而言,佛教起源于迦毗罗卫国,许多经书也是西域辗转传承而来,这难道不是精华?两国邦交本就不可能只是一味索取,我大清固然强盛所以引西方竞相观摩,难道西域蛮夷就毫无长处?”我的连连发问,逼得玄烨只能沉默以对,无可辩驳。
在太后即将发难之前,“啪啪啪”一阵鼓掌之声从身后传来,我望了过去,迎着光一抹明黄几乎晃瞎我的眼。
“爱妃所言句句如同朕的肺腑之言,爱妃可是朕肚子里的蛔虫?”福临笑着揽住了我的肩头,明晃晃得当众秀起了恩爱。
“儿子给额娘请安了!”
“皇帝百忙之中今日得闲,倒也是巧了。”太后的语气听着泛酸,果然媳妇儿和婆婆那是情敌般的存在啊。
“这便是我和林曦挡也挡不住的缘分啊。”福临打趣儿说道,可他这幽默太后是欣赏不了的,原本只是埋怨这下彻底僵硬了。福临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直入主题道:“今日朕特命汤若望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下月十五为封后大典,额娘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福临甚是高明,借着德妃让太后不得不承认汤若望这捆绑销售实在是高明。
太后阴晴不定的脸色终于缓了过来:“皇帝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哀家尊重你的意思。”
本以为的唇枪舌战,母子斗法就这么三言两语,毫不挨边得结束了?感情方才我是炮灰,成了火力的攻击点!
我拉开了与福临的距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这皇帝与太后之事我还是乖乖当个隐形人吧,太深奥了,我也听不懂。
“只是德妃怀有身孕仪式若是过于隆重冗长朕担心她的身体支持不住。朕以为仪式从简,以德妃身体为重。朕商讨一番后决定去掉节案、册案、玉案的跪拜之礼,去掉诵读册文、直接授予金册、金印,至于晚宴一切从简。如今国库空虚,江南之事迟迟未定,朕自当是起表率作用,额娘以为呢?”福临说着眉头深锁,似有几分苦恼的样子。
册封皇后我是不晓得什么流程,只是册封为妃的那日该有的繁文缛节真是一个也没有漏下,我顶着一脑袋的金银,跪拜,听封。如今被福临这样大刀阔斧得划去了,晚宴的规制甚至不晓得能否比得上我那日。封后大典如此简陋,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日后博尔济吉特那希的皇后威仪大大受损,如何立足?
我看着福临心中知晓他对封后的抗拒,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一手,想来太后也是始料未及,我假装喝茶,余光朝太后瞟去,太后端着茶杯,挡住了神情我看不分明。
许久,太后说道:“就按皇上的意思吧。”
好戏落幕,客套了一番后,我随着福临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哐当、哐当、哐当几声,太后身旁的茶盏杯子无一完好的,苏珂亚按着帮太后揉着太阳穴劝慰道:“娘娘世事哪得完全的,奴婢记得您说过人不能总占着上风,需得权衡轻重得失。”
“哎,你以为哀家恼火的是此事?”太后嘴角勉强扯开一些笑意:“先头有慧敏,如今是那希,福临会有抵触哀家料想得到,只要是这后位能稳妥,如何做哀家并不在乎。那希是聪慧的,哀家照看着断不会受委屈。”
苏珂亚眼眸一转:“太后可是因着伊图玛氏?”
“皇上如今宠着她,她又三番四次的冒死相救,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伊图玛氏哀家如今没了主意。”太后敲了敲脑袋显然很是头疼。
“奴婢可没看出她哪里美来,这宫里的嫔妃哪个看着都比她惹眼,太后娘娘也真是太抬举她了。”苏珂亚不以为意得说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与太后的较量(五)
“不是哀家抬举她,是皇上抬举她!”太后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偏皇上是个重情的,伊图玛氏就算是顽石在他眼中也是一块美玉!”
“新鲜劲儿总有过头的时候,如今她越是得意,日后越是凄惨,这宫里就没见过屹立不倒的主儿,先……宸妃倒是万分荣宠,可是这好日子往往不会太长!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招架得住一次,哪能次次万全,奴婢看这伊图玛氏也是糊涂的主儿。”苏珂亚嬷嬷仔细地揣摩着着太后的神情。
“姐姐即便是去了,也将先帝的心带去了,敏惠恭和元后,死了她也是立于所有人之上,元后,呵呵呵……”太后说着眼角有些湿润了,她掏出了绢帕擦拭了一番道:“人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你莫要小瞧了这伊图玛氏,明箭暗箭就算是没有依仗着皇上她也是一一挡下了,就没见她吃过亏。出身卑微,可是如今背后靠着五台山,不好轻易下手,有一句话让你说对了。”说到此处太后顿了顿看向了苏珂亚。
“老奴说了什么?”苏珂亚不解得问道。
“说到此处,哀家不得不佩服伊图玛氏,无论立于何种境地都能力挽狂澜,所有的刁难反倒成了她卖弄的契机,说得旁人不得不服,她这嘴皮子怕这宫里没人说得过她。如今后位稳妥了,哀家也不想因着旁人淡了母子情分,哀家反倒是想看看伊图玛氏今后如何在后宫立足,高处不胜寒,她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太后说着接过苏珂亚嬷嬷新斟的茶,握在手里最后“啪”得一下放在了桌子上,黄色的茶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太后愠怒的声音在空旷慈宁宫久久回荡:“哀家就是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