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九歌 (一冉素心)

“谢谢！”

暮色拢下，这样的傍晚安静而祥和，一如姬穹羽此刻的心境，有的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她，于他，都一样。

青棋来的时候，姬穹羽已经离开，蔚离歇静静地倚在窗口，双眉紧锁。

“公子。”

蔚离歇转身：“东胡那边怎么说？”

“那些将领口风很紧，我们的人并未探出什么有利的情报来。”

“那出兵月氏呢？”

“不确定。”青棋摇头：“目前只能确定是月氏的一面之词，至于东胡是否出兵，属下还未收到确凿的消息。”青棋说着微微皱眉：“东胡可汗一贯狡诈多变，想我蔚国刚与匈奴结盟，他难道就不怕后墙起火，匈奴借助我蔚国乘火打劫？”

“若是之前，有这个可能。”蔚离歇目光微缩：“眼下勤蔚结盟，我军伐昭在即，不要说乘火打劫东胡了，恐怕连本国的后院都自顾不暇了。”

“公子担心勤国和东胡勾结？”

“不知道。”蔚离歇摇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确定东胡的真正动机，到底是讨伐月氏，还是与月氏勾结一石二鸟，既能引匈奴入瓮，又能乘机出兵我蔚国。”

青棋闻言不觉也紧了颜色：“公子打算如何做？”

“我要去一趟匈奴。”

青棋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道：“是。”

几日的安宁，叶信没有来找九歌，九歌暗自庆幸的同时又不免心生疑窦，出兵月氏，说到底也是件大事，有别于以往，叶信居然一言不发，甚至连对完颜俊的交代都没有一句，这让九歌有些费解，却又想不出不对的理由。

完颜俊则更是奇葩到离谱，叶信对他不闻不问，而他则对军队不闻不问，操练不参加，排兵布阵没计划，九歌烦闷之下直接冲去了完颜俊的帐中，把正在午休的完颜俊吓的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你在干嘛？”九歌冷着一张脸淡淡道，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完颜俊稍稍缓和了下心境方才仰脸笑道：“春困，休息一会儿。”

“这次讨伐东胡，领兵的是谁？”

“是我。”完颜俊一拍胸脯呵呵笑道：“单于亲自委派的，忘啦？”

“既然是你，为何军士们在操练，领兵的将军却在这里睡觉？”

“呃？”完颜俊故作怔愣的样子，转而一脸欠揍地凑近九歌：“忘了。”

“忘了？”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完颜俊，转而起身便走。

“哎呀，这就生气了？”完颜俊见状忙上前拉住九歌：“跟你开玩笑呢，是你母后的意思，说是此番出兵月氏，看看就行，以逸待劳。”

“以逸待劳？”九歌瞬间停下：“母后的意思？”

“不然呢？”完颜俊笑的一脸无害的样子：“大阏氏都发话了，我若是再不知进退地上阵操练，不是明摆着和她老人家作对吗？”

九歌闻言不觉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至于为什么又说不上来，于是看向完颜俊：

“那哥哥觉得呢？”

“我？”完颜俊淡淡一笑：“说不好，话是没错，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可依你母后的意思，貌似连准备都不需要，要么是她太过相信东胡不堪一击，要么是她太过相信你哥哥我能摆平东胡，可这两点，放到别人身上倒还有些可能，但是对于你母后这么精明的一个女人来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九歌不语，完颜俊说的没错，这也是让她心生不解的地方，

“拓跋仕那边呢？可有何说法？”

“他？”完颜俊笑着摇头：“他的心思一股脑儿全挥霍在了月儿身上，就他目前这个状态，不要说叶信了，就怕是连拓拔忌都快起疑了。”

“这么明显？”九歌狐疑地看向完颜俊。

“不信？你去瞧瞧。”完颜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九歌：“亏得你聪明躲过一劫，不然就月儿与拓跋仕眼下的情境来看，即便日后你有幸清醒了，估计也没有退路了。”

“她不会让我清醒的。”九歌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我也不会。”

“你恨她吗？”

“不恨。”九歌看一眼完颜俊：“我会记仇，睚眦必报。”

“如何报？”完颜俊眉梢轻挑：“杀了她？”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她到底是你母后，你下得去手？”

“大义灭亲，这不是叶氏一族最擅长的么。”九歌淡淡一笑：“何况，以我的来历，若论亲疏有别，我连你都不如。”

“那倒是。”完颜俊说罢不觉拍拍九歌的脑袋：“不过我倒是蛮喜欢你这个妹妹的，实在是有意思。”

“别闹。”九歌直接避开他的爪子：“问你一个问题，对完颜月你有信心吗？”

“没有。”完颜俊耸肩道：“她爱的人又不是我，万一哪天拓跋仕不听话了呢，你猜她会站哪边？”

“拓跋仕那边？”

“那是必须的，像我们这种出身的王室，亲情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对她是，对我也是。”

“可你之前救过她。”

“举手之劳而已。”完颜俊挪开目光：“倘若眼不见，便也为净了。”

九歌怔住，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百九十二章 狼子野心


完颜俊看着九歌发愣的模样，想说什么却又压制住。

“哥哥可是有话要说？”九歌瞧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苦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据我所知，此番出兵月氏，只动用了匈奴极少的兵力，剩余的主力都由拓拔忌领着勤加操练，比之平常更为频繁。”

“大将军？”九歌愣住：“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是他想干什么，还是大阏氏想干什么？”完颜俊淡然一笑：“九歌觉得呢。”

九歌心中一滞，完颜俊的话对她而言无疑是个打击，一边是以逸待劳的月氏助军，一边是摩拳擦掌的匈奴守军，这样的局面，想说正常怕是也没人相信吧。

“你母后深谙兵理，倘若此事是她的意思，那这出兵月氏之事就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哥哥的意思是，母后打着出兵月氏的幌子，目的却不在月氏？”

“有这个可能。”完颜俊微微点头：“只要不是拓拔忌那老头活腻了想乘机谋反的话。”

九歌闻言眉头紧锁，要说拓拔忌谋反，在叶信下蛊拓跋仕的前提下，眼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倘若不是，那此番局面又是为何？说是巧合也太过牵强了吧。

没再多言，九歌直接出了完颜俊的毡帐，直奔叶信那边而去，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去找叶信吧，虽说两人是母女，但自从叶信归来之后，交集几乎为零。

“属下见过单于。”帐前的守卫见九歌过来，忙上前行礼。

“母后可在帐中？”

“回单于，大阏氏不在帐中。”

九歌一愣，随即皱眉：“可有说去哪了？”

“属下不知。”

九歌看一眼低垂的帐帘，没有理会守卫直接走了进去，帐中果然空无一人，简单的摆设，熟悉的香味，案上的卷册翻阅了一半，九歌忍不住过去，是兵书，不由地取过展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九歌一一看过，眼中的惊叹越来越深，心中的怅然也越来越浓，倘若她的野心没有那么大，倘若她与自己不是对立的两面，或许，这名义上的母女，还是可以顾及的。

心情复杂的坐在案前，九歌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案上的卷册，等的昏昏欲睡。帐外的光线渐渐暗下，侍婢入帐点燃烛火，九歌蓦的惊醒，却见叶信还没有回来，不觉皱眉：“大阏氏何时出去的？”

侍婢见九歌醒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行礼道：“回单于，是前天一早离开的。”

“前天？”九歌微微一愣：“可知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

“知道了，退下吧。”

“是。”

夜色拢下，九歌一路心思沉重的回到帐中，遣散帐内的侍婢，九歌怔怔的对着烛火发呆，叶信的离开，军营的异常，难道只是巧合吗？不可能，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九歌否定掉，九歌拨弄着手边的果子，眉宇紧蹙，但如果不是，她的目的何在？出兵月氏又是为了什么？

几番思虑无果，九歌昏昏沉沉地将自己扔在榻上辗转反侧，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渐渐偏离轨道，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拖进一个事先设好的局中，可是即便如此，自己却依然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从哪里突围。叶信，当真如此可怕么？

正纠结着，一阵掌风过后，烛火突然熄灭，一抹人影遮去月华倾袭而来，九歌大惊，抬手便要挥去，

“是我。”

温和的一声，蔚离歇轻笑着拿住九歌的拳头，就势将她拉入怀中。

九歌呆住，怔怔地看着蔚离歇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