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悠在房里嚷嚷:“你们抱完没有,我要出来尿尿了!”
苏折松开沈娴,低语道了一句:“明日等那一颗颗人头挂在城墙上,会更刺激。你不是要洗么,进去吧,我去给你打水。”
沈娴从他怀里撤出来,转身往房里去,道:“今晚这件事,你就忘了吧。不然会让我感觉没面子。”
“好,我忘了。”
因为连月以来都没下雨,城里所能收集到的水越来越有限。
苏折也只能弄来半桶水,还烧得温温热,送进沈娴房中。
她褪下衣裳,简单清洗一下。那股油腻腻的感觉才消退下去。
只是她没打算再出房间,只想就这么倒床睡了。
不一会儿便有敲门声响起,沈娴也懒得应。
苏折站在门外,道:“洗完了吗?”
沈娴不回答他就一直站在门外,遂沈娴回道:“没有,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
苏折问:“半桶水能让你洗这么久?”
沈娴默了默:“我累了,洗完需要休息。”
“把伤冰敷一下再休息可好,需得及时消肿。”苏折道,“若是不想出来,我进去也可。”
苏折在外等了一会儿,见沈娴没有表示,遂抬手推门,对于他来说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震坏门闩,不是什么难事。
刚准备使力,沈娴便赶紧下床来,利落地打开门。
一时相对无言。
沈娴嘴角淤肿,她知道自己此刻样子很难看,干脆就不去看苏折脸上的表情,只摊手道:“冰呢,给我我自己敷。”
苏折看着她的侧脸,眼神晦涩,想伸手去碰,却又极力忍着不碰,嘴上道:“冰是我找来的,你想自己敷那就自己去找。”
沈娴一听就好气:“被揍的人可是我,你就不能稍稍顺着我一下?”
苏折认真道:“毕竟你是听信了我的谗言才被揍的,我应该付起责任。”
“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下。”
“那样容易胡思乱想,我不想让你有这个机会。”
沈娴道:“你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吗?”
苏折便道:“你还可以选择在里面敷还是在外面敷。”
沈娴还不想和苏折独处一室,便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去了外面。
两人在门前的回廊边坐下。
苏折靠过来一些,一手轻轻抬起沈娴的下巴,一手拿着布团包着的冰块,圆润而又清凉地在她侧脸及嘴角处滚来滚去。
沈娴低着眼帘,看着他修长的手时而从眼前晃过。
苏折呼吸浅浅落在她脸上,像羽毛一样轻。
他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最终,她还是抬了抬视线,缓缓看着他的脸。
沈娴忽而轻声道:“苏折,我不要你自责。”
苏折动作顿了顿。
“谁的人生不是在打击中走得更远更坚强。”沈娴道,“我不是因为负气才说出那些若无其事的话。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从以前到现在,你所承受的比我多吧。”
她说,“你有你想要做的事,而我,有我想要帮护的人。”
别说是一巴掌,就是一刀一剑,只要能替他分担一点痛苦,沈娴也会毫不犹豫。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可能是从看见他满身风尘、不分日夜地赶到她身边伊始;
也可能是他不顾一切地跳下长坡紧紧把自己护在怀中,而他却昏迷不醒伊始。
等她察觉的时候,这种想法已经趋于根深蒂固了。
☆、第251章 又不是没亲过
两人靠得这般近,沈娴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
而苏折轻抬眼帘,对上了她的眼。
沈娴轻颤了一下,总是不由自主地沦陷。
她飞快地移开眼神,又道:“没有任何人是天生适合孤独的,苏折你也不是。
白天里我有些气的是,你虽然带着我,却不曾真的让我和你分担过什么,你什么都藏在心里,一个人算计着。”
沈娴深深吁了一口气,淡然笑了笑道:“这样的你很坏吗?或许吧,不用亲自动手,便能把那些人一个个送进地狱;在你心中没有正义,只有即将要达成的目的,所有人都是你局里的棋子。这样想来,你确实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
苏折神色有些黯淡。
沈娴道,“但是,我是不是早也说过,不管你多可怕,哪怕是全天下最坏的人,我也害怕不起来。”
苏折愕然地把她看着。
她还低声说,“在你身上,莫名其妙地让我感到安定,别人要是觉得你可怕,那是因为他们不懂。”
苏折回答:“我没给机会让别人感受过。”
沈娴道:“这些话白日里没来得及说,现在说应该也不会晚吧。”
苏折道:“我有点高兴。”他又补充,“不止一点。”
沈娴好笑地勾了勾唇,“那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诚意,也和我交流一下你的想法。”
苏折半低着的狭长双眼落在沈娴的嘴角,继而移到她唇上。
他伸手终于还是碰到了沈娴的侧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角。
沈娴这一次没有躲,而是有些禁不住,想往他的掌心里贴拢。
这时苏折的视线移到沈娴的唇上,幽然道:“我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想要吻你,你确定还想和我交流吗?”
沈娴一顿,迎上他幽邃的目光,神经一紧。
她才冰镇下去的热滚滚一下子又有升腾起来的趋势。
哪想这时,挨千刀的贺悠回来了,看见两人坐在回廊上,还煞风景道:“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看见苏折的手摩挲着沈娴的脸,贺悠又义正言辞:“大学士苏折!亏你还是个大学士,怎么这样动手动脚的,你手放在哪里了?!”
苏折已经懒得用眼神威慑他,慵懒道:“关你什么事?”
贺悠道:“没想到你表面上斯斯文文,骨子里却是个败类!”
沈娴抽了抽眼皮,脸上持续发烫道:“贺悠,他只是在帮我冰敷。”
“冰敷?”贺悠仔细一看,问,“沈娴,你脸怎么了?”
沈娴不大意道:“摔了一跤。”
贺悠过来坐在沈娴另一边,老成叹道:“走路要长眼睛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都多大的人了,还要摔跤。”
沈娴:“……”
有贺悠在这里,沈娴和苏折就不能像刚刚那样说话了。
发现三人都坐在回廊上,一时居然没什么可说的。
气氛怪怪的。
于是沈娴明显感觉到布团里的冰化得差不多了,随口就问了苏折一句:“你这冰哪里弄的,挺凉快的。”
苏折看了一眼手里的冰团,道:“你说这个吗,我去地窖里的冰棺上凿了些下来。”
沈娴瞅他:“……你说啥?你用冰棺上的冰给我敷脸?”
贺悠在旁边啧啧摇头道:“真是太心大了,居然把死人用的东西给沈娴用,大学士你安的什么心呐!”
苏折及时跳转话题,悠悠道:“贺副使,你才睡醒了来,不想着吃晚饭吗,毕竟天已经这么黑了。”
贺悠顿时如梦初醒,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道:“难怪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还没有吃晚饭!”
他又一合掌道:“对了,今晚不是有那个接风洗尘宴么,咱们怎么还不去?”
苏折道:“去的时候忘了叫你,我们已经吃过了。”
贺悠满腹悲愤:“你们为什么不叫我!”
“因为你睡得太死了。”
怎么办呢,一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贺悠就觉得更饿了。
他赶紧摸去后厨找吃的。
苏折三言两语把他支走,眼下回廊上又只剩下他和沈娴两个人。
苏折这才对一脸嫌弃他手里冰团的沈娴认真道:“这冰是去其他地方找来的,你放心使用。”
沈娴瞪他一眼。
冰敷过后,苏折又取出早已准备的药膏,轻轻擦拭沈娴的伤处。
沈娴闷闷问:“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
“你逗我。”
苏折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探下头,往她唇上亲了一下。
那温凉的触感和气息,毫无防备地突然占据沈娴的所有感官。
她神经一堵,整个死机了。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却让她的心狂跳得像要炸开。
只是蜻蜓点水,苏折早就食髓知味,体内血气有些沸腾,却是按捺,嗓音一下就哑了去,熏得沈娴有些耳热,道:“没逗你。”
沈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回廊上爬起来的,转头就回了房。
贺悠拿了食物回来,边吃边在外面问:“沈娴呢?”
苏折淡淡应道:“她回房休息了。”
贺悠道:“我还特地多拿了两个馒头来。”
“你自己吃吧。”
贺悠幽怨道:“你们好吃好喝的当然舒服了,我只有吃这冷馒头的份儿……”
沈娴躺在床上,明明该到了睡觉的时候,她还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嗳?以前又不是没亲过,她干嘛要逃掉?
只有越来越认真,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对,她不是逃,她只是回房睡觉!可是她动作也太快了,看起来明明就像是逃!
完了,她智商有明显下降的趋势!
不过听了贺悠在门外的说话声,沈娴又觉得好笑。
那样的夜宴,根本不是给人好吃好喝的场合。她和苏折都没怎么吃,幸好贺悠睡着了没能去,不然兴许还更麻烦些。
沈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今夜兴许是个动乱之夜,但她睡得很好。
此时夜梁的边城燃起了战火。
赵天启带着士兵前去偷袭夜梁,本来是一件军中机密,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去却投入了敌人的包围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