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及时收拾出一顶营帐给两人暂做休息。营帐外有一队士兵把守,两人都不得轻易出去,即便出去,做任何事也有夜梁的士兵跟着。
夜梁将军还道,无事最好不要去外面走动,这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毕竟外面全是夜梁的士兵,万一有血性激进者,想要对他们不利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外面火盆里亮着火光,随着夜幕降临而越发明亮。
后来外面送来了饭菜,给沈娴和苏折食用。
营地里的伙食不好,饭菜是沈娴之前吃过的地方小菜,只看起来糙淡。
两人动也没动。
等过了晚饭时间,士兵来收拾碗筷时,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这样的几样饭菜,对于军营里的士兵来说,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平日里士兵都是啃馒头充饥的。
眼下饭菜干干净净,不曾动过,拿去倒了实在太可惜,遂那端送饭菜的士兵趁着周围无人之时,偷偷拿到角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然饭菜还没吃完,那士兵的脸色发紫,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没有了动作。
等巡逻的士兵发现时,他已然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顿时营中警戒,立刻上报给夜梁将军。
大将军第一时间急匆匆地赶到两人营帐中时,看见沈娴和苏折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命人严查下毒之人。
这夜梁军中有人巴不得沈娴和苏折死,以便彻底挑起两国战争。
沈娴自是知道,即使送来的是她爱吃的地方菜,她也不会冒险动一口。
沈娴叹道:“就是可惜了那些饭菜。”
苏折道:“这次吃不成,下次还会有的。”
“反正也闲来无事,我们也出去看看情况吧。”沈娴提议道。
随后她便和苏折一起走出了营帐,身后有一队士兵跟着。
外面有些乱,他俩朝着人多的地方去,夜梁的大将军也在那边。地上中毒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抬下去。
大将军回过头来看了看沈娴,道:“静娴公主还是回避吧,这死状离奇可怖,免得吓到了公主。”
沈娴已然走上前来,随口道:“我瞅瞅到底有多离奇。”
等分开人群以后,借着火光往地上中毒的士兵一瞧,沈娴愣了愣。
那士兵脸色青紫、七窍流血,形容确实可怖。可是这毒发的症状,她却并非没有见过。
中毒士兵被抬下去了,大将军亲自送沈娴回营帐。
苏折淡淡开口道:“有人意欲谋害公主,以破坏两国和平谈判,为避免夜里再有状况发生对公主不利,我还是与公主一个营帐比较稳妥,以保护公主安危。”
夜里歇息时沈娴的营帐和苏折的本是分开安排的。虽然相隔不远,可真要出事时不可能第一时间过来。
周围全是夜梁人,要是没有苏折在身边,夜里沈娴恐怕深睡片刻都不能。
军中没有那么多讲究,一切都为了安全着想。况且这里全是男子,在沈娴来之前,根本没有男女之别。
给沈娴准备的营帐宽敞些,里面也有两张简易的床可以用,如若空出一张床来,还有些浪费。
于是大将军道:“静娴公主要是同意,就让这使臣与公主同帐。”
沈娴干干点头道:“这样也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随后沈娴就先回营帐了,营帐里烛火幽黄,颇有些暗淡。
她看了看两张简易的床,上面铺的被褥实在有些将就。
常年军中使用的被褥,不可能很干净,而且里面的棉絮都被压得死死的,又板又硬,跟块水泥一样。
沈娴整理了一下床铺,今晚将就躺一晚,她也想自己和苏折能够躺得舒服一些。
苏折撩起帘帐进来时,看见沈娴正弯身忙碌着。一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沈娴直起身,回头看见他,愣了愣,道:“怎么进来也不出声?”
苏折道:“你让我突然有种有家的感觉。”
沈娴神色柔和,转而又有些暗淡。
现在想来,从前她在将军府居住的日子,那里真的算不上她的家,顶多算是寄宿。
因为她不曾感到过温暖。
要和想要在一起的人一起搭一座房子,组建一个家庭,才能算作是家吧。
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可那看起来似乎太过遥远。
所以沈娴只笑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看这被褥太死硬,是抖松一些,躺着也不至于像躺在泥板上。”
苏折手里拎着一壶水,给沈娴倒了一杯,道:“饿了么,今晚只有以水充饥了,等明日到了夜梁边关城里再进食。”
她捧着水杯坐下来,喝了两口正色道:“方才那个士兵中的是锁千喉之毒。”
“嗯,你看出来了。”
沈娴沉吟道:“就目前我所知,唯一能与这毒扯上关系的人,就只有柳眉妩和她的兄长柳千鹤。”
话一出口沈娴就顿了顿,看向苏折,见他一脸平淡毫不意外的样子,道:“是柳千鹤?”
苏折道:“他就在军营里。也不知道他是比较想杀你,还是比较想杀我,所以今晚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好。”
难怪沈娴从白天战场到夜梁军营,一直感觉有一束目光紧随着她,让她十分不舒服。
更难怪,苏折说冤家路窄呢。
沈娴睨他,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就知道他投靠了夜梁?”
“不是什么紧要的人,”苏折道,“很容易就处理了。”
沈娴道:“怎么叫很容易就处理了,当然是留着他,把他带回京里和柳眉妩兄妹相认啊。我想那场面一定非常感人。”
“好。”苏折笑了笑,道,“还喝水么?”
“喝水也喝不饱,不喝了。”
“那,我们熄灯睡觉吧。”
☆、第256章 抓个正着
明明一室两床清清楚楚,睡觉也各不相干。可苏折这话听来就是多了两分纠缠不清的意味。
沈娴转头走到床边和衣躺下,苏折才熄了灯。
他动作很轻,亦是缓缓躺下。一时两人都无言。
沈娴明明有许多话想要问他,全装在心里,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帐外的火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投放在营帐上,偶尔掠过浮光暗影。
营帐中的光线很昏暗,沈娴静悄悄地侧身面向苏折那边侧卧着,看着幽暗的光线下,他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沈娴能看很久,都不觉得倦怠。
外面时不时响起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盔甲的金属声,越发给这营帐里添了几分静谧与安宁。
今夜总有几个人怀揣心事、彻夜难眠。
当然,柳千鹤也是其中一个。
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快要超出了他的控制。一旦夜梁和大楚和谈成功,这场战争休止,那他就报仇无望。
况且还有仇人,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苏折和沈娴,两个前朝余孽,间接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们全都该死。
这仇要是不报,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柳千鹤有足够的理由要杀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让大楚和夜梁的关系彻底恶劣,和谈失败,也就可以重新开战了。
他才不会管沈娴的母亲是不是北夏的义公主,北夏要是在乎这一点,早在多年前就应该出手相助了,而不是等到今时今日。
这等把戏,也就只有吓吓夜梁的皇帝还有点作用。
就算最后北夏也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搅得天下大乱,那才叫好呢!
柳千鹤暂时投靠夜梁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夜梁的一员。如若他日还有更好的去处,他必定会毫不犹豫。
目前他只是想利用夜梁去攻打大楚而已。
原以为傍晚在火头军往沈娴营帐里送饭时,柳千鹤趁人不备往那饭菜里下毒,能够一举毒杀他二人。
却没想到,沈娴和苏折不仅没动饭菜,最后还让一个士兵给吃了,直接导致那士兵毒发身亡。
结果沈娴和苏折却什么事都没有。
到了晚上,夜长梦多。
柳千鹤心想,他要是今夜再不动手,只怕明日那二人启辰到了边城面见皇帝,他就更加没有机会下手了。
到时候两国是战是和,就不是他所能够控制的事情。
所以,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
柳千鹤决定再试一把。
沈娴只是一介女流不足为惧,但她身边的苏折,城府极深,又是此次和谈的使臣,必须先行铲除,然后再来对付沈娴也不迟。
柳千鹤打定主意先杀苏折,便于半夜里换装蒙面,悄悄摸向苏折的营帐。
苏折营帐外静悄悄,火盆里的火也燃得差不多,将熄未熄。
恰好有一队士兵巡逻,从那帐前行过。柳千鹤躲在暗处,待巡逻士兵一走,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身形轻便地溜进了营帐中。
就着极其暗淡的光线,柳千鹤见那床上被子里向上鼓起,以为定然是苏折躺在那上面。
遂他紧了紧手中的刀,脚下无声地移过去,举刀便迅速利落地往床上斩下。
然而,刀剑所碰到的被褥底下,绵软无力,不像是斩到了人。
柳千鹤心里一沉,以刀掀开被褥,却见里面蒙着的是两个枕头!
他心知不对,顿时转头便欲窜出营帐。
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原本昏暗的四周,突然亮起了团团火光,士兵们从紧挨着的帐篷里冲出,顿时把整个营帐都包围了起来。
柳千鹤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他是中计了。
这些人是早有防备。
夜梁大将军手里擒着火把,率先走进了营帐。
柳千鹤不由分说,先一步出手朝大将军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