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他总会知道她没有再为难他的心思的。
薛嘉月高高兴兴的去拿了火折子点亮油灯,四个人围着桌子吃刚刚没有吃完的晚饭。自然,薛元敬肯定没有吃饱,因为孙杏花盛给他的那碗绿豆大米水饭压根就比米汤多不了几粒米。
不过这都已经算好的了。有时候薛元敬从学堂回来的晚了,晚饭都吃过了,那他就什么都没得吃,只能饿一晚上肚子。孙杏花可不会特地的给他留饭。
等吃过了晚饭,孙杏花就看了薛永福一眼。薛永福会意,就叫了薛元敬过去,对他说着:“你也知道,你亲娘还在世的时候身子就不好,给她治病花了不少的钱,家里早就已经没有什么钱了。现在年成也不好,一家人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闲钱供你去学堂读书?所以刚刚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去学堂了,先在家里帮我和你娘做点农活。等再过些时候,我托人送你去镇里找个店铺做学徒,以后好歹也能有一门手艺。”
孙杏花也在一旁帮腔:“不是我和你爹有心要耽误你,但这一家四口人,四张嘴都要吃饭,哪一天的嚼用不要花钱?读书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读的起的,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就不要做当官的梦了。老老实实的学一门手艺,以后再娶个媳妇,好好的成家过日子比什么不强?就是你娘在地底下知道了,她心中也为你高兴。”
话一说完,她就看到薛元敬在抬头看她。
明明是黑白分明很好看的一双眼,但是此刻在油灯光下看来,却如同是三九寒冬天里的冰块一样,满是寒气。
孙杏花不由的就觉得心跳加快,心中也莫名的觉得害怕起来。竟然都不敢再看薛元敬了,忙转过头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张竹筛子。不过等过后她再转过头来,就见薛元敬又低下了头去,在轻声的说道:“父亲说的话我都明白。既如此,从明日起我就不再去学堂。”
薛永福见他非但没有同他和孙杏花闹,反而还这样的懂事,饶是他心肠再硬,这会儿也不由的对薛元敬觉得有几分愧疚起来。
他就说道:“你娘临终的时候一再嘱咐我要我照顾好你和你妹妹。你妹妹她,唉,不说她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托人找一个好的店铺让你去当学徒,让你娘放心。”
“那儿子就先谢过父亲。”薛元敬的态度看起来简直都可以说得上温顺了。
薛嘉月在一旁看着,心里就想道,完蛋了。看来这个薛元敬非但是智商高,情商也非常的高。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指定怨天怨地,怎么着也得和薛永福,孙杏花好好的理论一番吧?搞不好还要大闹一场。但是薛元敬却没有一句怨言,反而立时就温顺的同意了他们说的话。想必这会儿薛永福心中还会对他有几分愧疚之意,短期内会补偿性的对他好一点吧?
在逆境之中懂得放低姿态,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事。所以这才会有以后国士无双的淮阴侯,执掌天下的吕太后。看来薛元敬以后必定会成大器。而一旦等他得势,依照她已经见识过他的那份心狠手辣,那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薛嘉月忍不住的觉得心里发寒。
这时就听到孙杏花在骂她:“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光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还不快去把碗洗了?难道还要老娘去洗不成?”
说着,又说薛永福:“你摆出这样的一副愧疚的样子做什么?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他好。让他一直念书,不学一门手艺,要是到后面他考不上功名,到时文不成武不就的,你还能养他一辈子?”
然后拉了薛永福回屋,啪的一声就关上了屋门,口中还在一直骂骂咧咧的。
薛嘉月这时就回头看了看桌子上散落的碗筷,微皱了皱眉。然后她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碗筷收拾好拿到厨房准备洗。
原身毕竟才八岁,个子比这灶台也高不了多少,让她洗碗实在是有点够呛。不过这不是难题。
薛嘉月先将桌上放着的油灯移到灶台上面,又去堂屋里面搬了一张小竹椅过来。然后她站在小竹椅上面,就着微弱的油灯光亮开始洗碗。
洗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薛元敬手上拿了一只木盆走进厨房里来。看到薛嘉月在洗碗,他怔了一下,然后站在厨房门口没有动。
第9章 称呼问题
薛嘉月知道薛元敬是个爱干净的人,就算多累,他晚上也是要洗漱干净才睡的。他这会儿拿着盆过来想必是要打水回去洗漱。
不过靠墙的那口大锅里面才有热水,而她现在就踩在小竹椅上站在外面,倒是正好挡住了薛元敬的去路。
薛嘉月看了薛元敬一眼,然后没有说话,只径直的从小竹椅上下来,走到一边去。
反正她说什么话薛元敬都是不会接的,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她也觉得挺尴尬的,倒不如没必要大家就都别说话。
薛元敬也没有想到薛嘉月会让他,看了她一眼。然而也只看了一眼,然后他就不发一语的走到灶台里面去,揭开锅盖,拿了瓢开始舀水到木盆里面。
薛嘉月目光看着他。
虽然是一身粗衣短褐,但他神情看上去从容高雅,好似天边白云漫卷,月下空谷幽兰,高不可攀。看着倒是公子如玉了。
薛嘉月正被惊艳,忽然又察觉到薛元敬在抬头看她,一双眼眸在油灯光下看着黑沉沉,凉冰冰的,浸在冰水中的墨玉一般。她便忙装了不在意的样子转过头去看着别处。
薛元敬也没有说什么,收回目光,冷淡着一张脸端着半盆水走出了厨房。
经过堂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住过十几年的那半间屋子。
屋门大敞着。里面虽然没有点灯,但今夜有月光。如水的月色从那扇简陋的窗子斜了进去,可以看到屋里面收拾的很干净,靠床的那张破旧小桌子上面还放了一只灰白色的小陶瓶,里面插了一束花。
是田间地头最常见的一些野花。有浅蓝色的,淡黄色的,浅粉色的,簇簇拥拥的一小把,夹着绿色的叶子,看上去让人感觉活泼的很。
薛元敬心中还是觉得很惊讶的。
他记得以前的薛嘉月是个邋遢的人,这半间屋子脏乱的比猪圈也好不了多少,怎么现在倒收拾的这样的干净整齐?而且她还会在屋子里面放一瓶花
薛元敬就想着,她最近的变化实在是有点大。
不过他也并没有往深了去想。他现在对薛嘉月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她的事,他并不想去多加关注在意。不过看了一眼,他就双手端着木盆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次日他果然没有去学堂,而是早起的时候就拿了镰刀和薛永福一起去麦地里收麦子,薛嘉月则是跟随孙杏花去打谷场上打油菜籽。
早先几日就割下来的油菜杆在稻谷场上暴晒了好几天,菜籽壳都已经变黄变脆了。这会儿在打谷场上铺开,用一种竹子做的名叫连枷的工具不停的旋转拍打着,菜籽粒就会从菜籽壳里面脱落出来。
不过用这个工具是很需要力气的,薛嘉月还小,力气不大,所以只能在旁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看快要到中午,孙杏花就叫薛嘉月:“回去做饭。做好了先给我送过来,再给你爹送过去。”
然后就拿了钥匙给薛嘉月,吩咐她中午做什么饭什么菜。
薛嘉月简洁的应了一声,过来接过钥匙,转过身往回走。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怕出错就不怎么敢说话,任由薛永福和孙杏花以为她病了一场变哑了,等过后她慢慢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才开始说话。不过说的话也都很简洁,且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就是怕被人抓住错。
一路到了家,拿钥匙开了院门屋门,又进了孙杏花的屋,拿做中饭要用到的米面之物。
一锅大米绿豆水饭,几张烙的饼,再有一碗拌黄瓜,一碗豆角干,等做好了,薛嘉月就将这些都放到了柳条篮子里面,外面用粗白布搭起来,以防有灰尘进去。
然后她就提着篮子去打谷场给孙杏花送饭。
孙杏花掀开粗白布看了看篮子里面,然后问薛嘉月:“你午饭统共就做了这么多,没有偷吃偷拿?”
薛嘉月还没有回答,倒是旁边也坐着在吃中饭的一个农妇笑着说道:“永福家的,二丫不是你亲生的?我怎么听着你防她倒像是在防贼?”
薛嘉月觉得这个人说出了自己心里面的话,所以就没有作声,只看着孙杏花的反应。
孙杏花心中自然是生气的。不过她也就是个窝里横的主,没啥大出息。在家的时候泼辣,出来的时候则是软如鼻涕虫。所以就算她心里再生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只说道:“赵嫂子,你不知道,我家这二丫惯会偷嘴。也懒,所以我这也是在教导她。”
言下之意一就是,我教导自己的女儿你一个外人就别插嘴了。
“这是你这样想。”赵嫂子又笑着说道,“我就觉得二丫最近很好。勤快,和气,浑身上下拾掇的也干净。”
又指给周边歇息的农妇看:“你们看二丫这眉眼,生的齐整着呢。等她往后大了,怕不是求亲的就要踏破门槛?永福家的,你好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