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夸自己的女儿长的好,孙杏花心中总是高兴的。不过她面上的笑容才刚挂上,就听到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说道:“姑娘家生的再齐整又有什么用?自古养儿人家热腾腾,养女人家冷清清,闺女说到底不还是别人家的人?依着我说,生的再齐整的闺女,那也不如生一个带把儿的。这样在家里说话也要硬实些。”
薛嘉月知道这个妇人嫁到夫家五年就生了三个儿子,平常跟人说话的时候但凡逮着机会她就要炫耀一两句的。
不提防这里坐了十几位农妇,总有那么一两家暂且只生了闺女的。这人一杆子撂倒了一船人,总会有人心里不舒服。当下那些人也都开始阴阳怪气的怼起那个妇人来。
趁着这空隙,孙杏花给自己逼了一碗干硬的稠水饭出来,又拿了两张饼,拨了一些拌黄瓜和豆角干出来,然后指着篮子吩咐薛嘉月:“将这些都送去给你爹吃。”
又叫她:“给你爹的水饭要稠稠的,给你那个短命鬼大哥的水饭要稀稀的。饼也最多只给他一张。”
薛嘉月口中答应着,提了篮子转身就走。
走出了一段路,回过头一看,就见有一位农妇正站起来,激动和先前讥讽生闺女无用的那位农妇在吵架,险些都要冲上去打架了,被旁边的农妇拉开。
薛嘉月不由的摇了摇头。
乡下这样的事总是特别多。婆婆不喜欢自己的孙女,只喜欢孙子。做母亲的也不喜欢自己的闺女,只喜欢儿子,认为女儿只是个赔钱货,打骂是很经常的事。但她们自己何尝不是女人?女人自己都看不起女人,这该叫人怎么说呢?多悲哀。
村里的打谷场在南边,地则在西边,中间很有些路的。薛嘉月这会儿就右胳膊挽着柳条篮往村西边走。
因为正是农忙的时候,村民都在田里地里做活,村子里基本家家锁门,安静的很。不过自然也有人例外。就譬如说薛老三。
薛老三是村子里的一个闲汉。早年他家里也有几亩地,虽然他好吃懒做,但有父母耕种田地,他家的日子也还勉强过的下去。但后来他父母相继死了,这薛老三懒的都快生虫了,如何会自己去耕地?索性就将那几亩地卖了供自己挥霍。甚至后来家里但凡值钱些的东西他都拿到镇上去当了换肉心包子吃。结果现在好了,真的是家徒四壁了。
现在薛老三就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晒太阳。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不说,看着还油浸浸的,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了。
看到薛嘉月走过来,他一双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口黄牙笑道:“这不是二丫?几天不见,你就出落的这样的水灵了?”
又问她:“你提着篮子要到哪里去?你三哥家里刚做了又白又软的肉心包子,正要出笼呢。你进来,我给你两个吃。”
说着,他就起身站了起来,竟然是想要过来拉薛嘉月进屋的意思。
薛嘉月知道这个薛老三在村子里面的风评不好。而且他都穷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还能在家做肉包子?可见就是在扯谎。谁知道哄骗了她进屋会做什么勾当?
于是当下一见薛老三过来,薛嘉月也不说话,连忙撒腿就往前跑。跑出好长一段路之后她回过头一看,就见薛老三还在对她挥手:“二丫妹子,你跑什么啊?快到三哥家里来吃肉心包子啊。”
对于乡下的孩子而言,一年不说肉了,白麦面也见不了几次,肉心包子就极具诱、惑力。这若是以前的二丫,听到薛老三说这样的话,指不定的就真的会进他家
薛嘉月不说话,急速往前面跑。直等跑到他们家的麦地那里,她才停下来。
缓一缓气之后,她就将胳膊上提着的柳条篮子放到地头,叫薛永福和薛元敬过来吃中饭。
叫薛永福一声爹她还能勉强的叫出口,但叫薛元敬为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叫不出口。通常和他说话的时候她也只是哎一声就算了事。
第10章 变化无常
听到薛嘉月的叫喊声,薛永福就手中拿了镰刀往地头这里走。经过旁边一块菜地的时候他还顺便用镰刀割了两只菜瓜拿过来。
薛嘉月已经在给他盛绿豆大米水饭了。
不过她可没有听孙杏花的话给薛永福盛一碗稠稠的。绿豆大米都给薛永福吃了,那待会儿真让薛元敬喝水啊?
她就盛了一碗不稠不干的水饭递给薛永福,又递了双筷子过去。
薛永福接过碗和筷子,然后低头开始吃饭。又拿了一张烙饼卷着黄瓜和豆角干吃。
薛元敬这时候才拿着镰刀走到地头上来。不过他并没有立时就过来吃饭,而是走到旁边的一方小池塘旁边去洗了手洗了脸才过来。也没有如同薛永福那样直接在地头上随便哪个地方就大刺刺的坐了,而是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草地才坐下来。
薛永福见状就说他:“我就不喜欢看你这个样子。一个大男人,那么爱干净做什么?吃个饭也要先洗手?没的娘里娘气的,旁人看到了都要笑话你。”
说完他咬了一大口烙饼,口中又含含糊糊的说道:“总是你娘太爱干净,教的你跟她也一个样。往后别再这样了。”
薛元敬不说话,只伸手接过薛嘉月递过来的粗瓷碗。
碗一拿到手他就楞了一下,因为碗里的水饭很稠。
这里的乡村流行吃水饭。因为一来他们觉得吃水饭养出来的人很水灵,二来,水饭总比干饭要节省粮食。而自从孙杏花嫁给薛永福之后,薛元敬每次吃水饭的时候碗里面基本就只有水,没有米粒的,但是这次
薛元敬抬头看着薛嘉月,却见薛嘉月正忙着给自己盛饭。而且她碗里的水饭看起来比他碗里的要稀薄很多
片刻之后薛元敬才从篮子里拿了筷子,低下头慢慢的开始吃饭。
吃了两口,眼前又出现一张烙饼。他抬起头,就见是薛嘉月递了一张烙饼给他。
他下意识的就低头看向她的手。
他记得以前二丫的手是很脏的,指甲缝里面都是没有洗干净的污泥。但是现在,她的手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而且指甲也修剪的圆润光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以前那个二丫的手。
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最后薛元敬还是伸手接过了薛嘉月递过来的烙饼。
薛嘉月见状,只激动的恨不能站起来绕着这地头来回的跑两圈。
薛元敬竟然接她递过去的烙饼了!!要知道一开始她将这张烙饼递过去的时候她心中可是以为他不会接的,但是现在
心中一高兴,薛嘉月就笑了起来。
虽然她现在很瘦,所以看起来肤色不好,但她双眼灵动,五官秀丽。一笑起来更是眉眼弯弯的,说不尽的生动俏皮。
薛元敬忽然就想起前几日村子里的几个小少年同他打趣,说他有一个相貌生的很齐整的继妹,这不就是你的童养媳?等往后大了是要给你做媳妇的。你小子可真有福气之类的话来。
他心中瞬间就觉得有几分别扭起来,拿在手里的烙饼也瞬间觉得滚烫起来。最后他还是将这张烙饼重又放回了篮子里面,不发一语的低头吃饭。
于是薛嘉月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一会儿就又消散了。
嘿,只能说男主心,海底针。一会儿接又一会儿放的,谁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索性不去想,干干脆脆的低头吃自己的饭比较好。
篮子里面一共有四张烙饼,薛永福已经吃了两张了,这会儿看到剩下的两张没有人动,他就问薛元敬和薛嘉月:“你们两个不吃饼?”
薛元敬看了薛嘉月一眼。
他记得她以前不但懒还馋,但凡有什么吃的就跑的比谁都快。但现在她怎么一反常态不吃这烙饼了?这要在以前,只怕她早就饿虎扑食一样过来抢了。而且刚刚她还主动的递了一张烙饼给他
薛元敬一双形状好看的唇就微微的抿了起来。
就听到薛嘉月在说道:“爹,我不吃。你和,和哥哥割了一上午的麦子肯定很累,也很饿,中饭就该多吃点。剩下的这两张烙饼就都给哥哥吃吧。”
这些时候她一直都没有开口叫过薛元敬哥哥,但是这会儿猛然的叫出来,却觉得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凡事都是这样,但凡叫了这第一声出来之后,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容易。
薛元敬听到薛嘉月叫自己哥哥的时候心中很不自在。以前她可是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哥的。一开始是跟着孙杏花叫他短命鬼,后来这段时间是直接叫哎,但现在
薛元敬的一双唇抿的就越发的紧了,心里也觉得越发的别扭起来了。
不过薛永福却觉得很高兴。虽然他和孙杏花是半路夫妻,薛嘉月是孙杏花带过来的,但他也是希望一家人关系都和睦融洽的。
他就笑着夸薛嘉月:“二丫竟然这样的懂事。来,爹削个菜瓜给你吃。”
说着,他就拿了放在手旁边的镰刀和菜瓜,用镰刀来削菜瓜的皮。
薛嘉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镰刀。割完麦子也没有洗,乌漆嘛黑的。用这个来削菜瓜,这菜瓜还能吃?而且菜瓜里面的那些瓤都没有掏干净
她不想接薛永福递过来的菜瓜,就说道:“爹,你吃。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