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件元宗年间汝窑香炉早已将她的包袱装满了。
她拿起一八宝玲珑九宫连环锁,啧啧称奇,怪不得人首北燕能工巧匠多呢,瞧这东西制的可真是精致阿,也让咱这等小老百姓见识到了这种极精致之物。
“我们不等罗先生了?”小五见那女人快要趴进了那箱子里,无奈问道。雁姑娘嘿嘿一笑,手中依旧未放下那盒子
“等他做什么,你不是给他留下线索了吗?再说了我们是去做大事的,带着他不方便。”
她从那珠光宝器里抬起头来,方才想起这家伙向来都是行踪不定,上次于长宁也是,不知何时悄没生息的走了。
她暗自点头,觉得这种大神级的人物,还是远观的好些,否则知道他也吃饭拉屎那该是多大的一种落差。
“哦”仪仗队脚程很快,酉时三刻未到,便已经赶到了距离童城三十里外的驿站。
由于住宿地方有限,一般这种负责接待大型宾客仪仗队的地方统统设在郊外较空旷之地,一则适合勘察地形,二则有利于驻扎帐篷,便于形成防守之势。马车刚停,暮色春辉里,山岚之气刚刚升,便见半空之间有淡淡的烟雾升腾而起,在那薄暮里,透过的光线逐渐黯淡下来,远处隐隐有白色的灯光在缓缓移动。 忽然听见一士兵惊呼一生“快看那是什么东西。”众人闻声而望,但见一那驿站前方飘忽而起了一些白色的灯火。那灯光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竟然无风自动而起,稳稳朝着每着人的头顶划过。那灯并无明火,远远看去浑然一体,透着一股悠然的惨淡之色,似被人以某种秘术控制着,只堪堪一人高的距离。在这北国苍翠青山之下,冷夜幽幽风声飒紧,这突然而出的灯里显得格外瘆人。雁丘下车,望着这诡异的一幕,脑中霎然一空,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被人自中间紧紧扎起一般。碰的一声巨响,因挤压而爆裂的记忆涌出。她甚至不知道此刻脑中涌现出的是谁的记忆。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在那一条熟悉的羊肠小道上,在那苍凉亘古的翠柏之间,涌出的这点点白灯,好高啊,这视角都需要自己扬起头才能看见。又好像是在谁的怀中,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是一直晃动的,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厉响。她看见那白灯尽头处,有男子着一件鲜红如血的长袍,红衣白发,背身于光影里,于涯风鼓荡时飘逸如仙。与那红衣男子对决与山巅之上的浅色衣衫的女子,那女子于逆光之中眉目不甚清晰,只见其指甲红光大盛,直直的举过头顶,而彼时头顶那片巨大漩涡里霞光冲天,天地万物似倒转逆翻一般……好熟悉的场景,忽然觉得冷风一阵,侵肌入骨,她不觉一怔抖了抖肩膀。
身后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覆于腰后“你怎么了?”她淡淡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这场景没来由的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自哪里见过。”前面忽然想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两人一惊,但见小五匆匆跑过来
“刚刚前排的一个士兵将那一个白灯挑破,那灯里竟然装的是某种药水,浇于那人身上,不过须臾那人竟然被那东西腐蚀化掉了,只剩下衣服,连周围那些被溅到身上的人也未能幸免……”话音未落,便又听见了几人的惨呼之声。 原来自那一人头顶之上的灯破后,接连几个也破了,一时之间队形乱成一团。
众人只被那妖灯烧成一团漆黑焦炭的模样吓的失了分寸。
凤萧见事态难以控制,飞身上马,传令全军化整为零,迅速隐入山林,并入铜城后集合。忽然一阵平地而起的大风吹来,霎时间人仰马翻,越来越大的惨呼和嚎叫之声,只嗅到空气里腐臭之气越来越弄。玄林指挥着两千士兵化整为零隐匿入山林,众人也似乎发现了那妖灯的秘密,仿佛只在暮色苍茫之时才会在空旷之地飘荡而起,遇见了障碍物便会停滞不前。仪仗队那些幸存者们,很快有序变换队形,向着驿站后放的山林里隐去。果然见那灯飘荡追逐至山林边界出变停止前行,并未有异动的情形。方才堪堪松了口气。
凤萧在那妖凤破裂伤人之际便一直将她揽入怀中,直到此刻,还未松手。玄林指挥带领仪仗队退居另一边,这一边只有他三人。 雁丘见小五在混乱之中扔能保持冷静,以一个少年不能有的灵敏与沉着紧跟着自己,不觉欣慰,这孩子命途多舛,跟自己回来后似也并未过几天舒适安静的日子。小五楞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稍稍平复下喘息道“那场景,我以前似乎听人讲起过。而我好像也见到过,但……”
凤萧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可是在那长宁万顷林地之中。”
小五点点头,眼睛望向远方,似追溯久远的回忆
“不错,我见那次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具体是何场景不记得了,只知道天上飘了好多白色的灯,死了很多人,后来……”
第十一章旧梦
“可知那东西叫什么。”雁丘问
“魂灯”
“魂灯”
两人同时答道。
“你也见过?”雁丘睁大眼睛问道
他寂寂无声,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十二年前,见过一次。”
她眉头轻蹙,为何又是十二这个数字
“也是在长宁?”
凤萧浅笑摇头“不,是在玉梨山南,忘川上游,只是记忆不甚清晰,只能想起这些密麻如珠的魂灯。”
雁丘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某个念头突然绽出
“这东西不会是塔尔国人带来的吧?”
凤萧挥袖斩断道路两的荆棘“可能。”
她笑了笑,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对那国家一无所知吗?
三人带着一队护卫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彼时
洛城丞相府。
陈怀镜今日有些精神恍惚,昨日突然接到了一封神秘人的来信,言辞古怪……更有些狂放,让他一时竟然摸不着头脑。
他本人于统治北燕国而言,一无崇尚军事的趋向,二也没有改造社会,提高人民生活水准的宏愿。
他陈怀镜当政的宗旨便是只在于维持大部分的人民不为饥荒所迫,正所谓的黎民不饥不寒的低标准下以维持长治久安。
陈怀镜明白,所谓的皇帝,不过是一种制度所需要的产物,一旦登上那那种位置,必然有受种种约束。
他向往权利,却不喜约束,向往呼风唤雨,却不希望四边不靠,自幼在其父陈江云的影响下,习得道家、法家、阴阳家的谋术,凭借其精心策划,终于在北燕历史上名流青史。
当然这青史也得是能保得住这荣耀的份了,他很聪明,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的行径,但那又好何,真要向他的父亲一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他陈怀镜做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怕是做不到。
帝王何其薄幸,纵然那顾游夙当时依靠自己,难免以后翅膀硬了来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行当。
对于那千万人所向往的东西,他真的是唾手可得,比如近在咫尺的皇位,然他并不稀罕,因为整个皇宫无人得知,他这个当朝丞相并没有生育能力。
要这万卷山河有何用?
自昨日忽然接到那封信,陈怀镜开始有些犹豫了,他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整夜,一整夜阿,眼睛都没眨一下,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张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言语。
若放在往日,他大可一笑置之,或是着令飞鹰骑全城搜捕这张造谣生事的人。
可是如今他却不敢轻易妄动了。
他躺在床上轻轻翻了翻身,手中那张帛书便轻轻叠放在枕边,西窗未关,一阵风吹来,卷带金钩琳琅作响,那帛书一角被掀起,只见那墨迹隐隐里,写着一副治疗生育的方子,以及某种语言的秘术口诀,那药方之下竟然是一封新传的火漆密函:西梁使者遇不明袭击,现已失踪。下面还有一排极小的符号之类的语言。
若是放在往日,他早已急的口舌生疮,而今日竟然淡定的躺在床上,重新将这局势琢磨着。
世人皆知霍渊揭竿而起,割据了半边北燕国土,却不知那个真正的霍渊早已在三个月前,便被他囚禁于地宫之中,如今那个,哼哼,想来那家伙不过是个假冒伪劣,自己手中掌握着的东西,便可轻而易举的将那叛党逆贼颠覆,不动手的原因不过是想给西梁找那么一点麻烦罢了,人若太闲了,就容易找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睡在他身旁的中年女子,早已起了微微的鼾声,他也掩口打了声哈欠,半瞌着眼睛侧身躺下。
一阵风起
窗户吱呀一声被吹开了,垂地的帐幔鼓起一个波浪之后,随即恢复平镜,西窗下那盏铜制镶红玉的琉璃盏香炉里的青烟徐徐,隐于那丝的镂空里,可见的斑点星火闪闪。
忽然那火星一炸,发出一声微响,一丝泛着淡金色的烟缓缓而出。
陈怀镜一惊,那声微弱不堪的声响,让本就有些失去睡意的他更清醒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