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去年腊月初三。”
雁丘一怔，怎么觉得这日子有些熟悉，腊月初三，转念一想—好像，可能，maybe，是她们初次相见他现场抓包她在院子里杀人的日子……
似是有什么东西慢慢爬上心里，那块最柔软的位置上，仿若粘了根轻如发丝的羽毛。
又像是坐在满院蔷薇花墙之下，细嗅芬芳时，明丽春日里的暖风拂过脸颊，有彩蝶穿花而舞。
又或者像十万里碧云天下，静躺于苍茫草原之上，听风刮过草尖声响。
雁丘此刻无法形容在听到那眉目淡然的绝色男子在不经意间说出这个看似随意的日子时的感觉，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悸动，正在以微不可闻之势轻轻占居着她那早已平静如水的内心，那处重生以来无人踏足之地，似是已开始留下某影子。
像那人的一句话，又像是某年某月某日那人漫不经心的浅浅笑意，又或者是除夕之夜替她拂去鬓间残花的素手，又似乎是水汽氤氲的净房，那颗颗饱满粒粒晶亮的水珠，和无声散落于水面的青丝……
有什么东西，便如这些细枝末节的碎片，像早春里穿过嫩叶的被割裂的阳光。
便如仲春绵绵如丝的细雨，润物细无声之势潜入进来，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悄悄扎根，当她再回首那些过往，此刻早已生根发芽盘踞心底融于血脉。
雁丘低头一笑，暗暗嘲讽自己，这个两世年龄加起来都四十的老鸟，竟然还会生出这般细腻缠绵的感情，还敢在这里瞎琼瑶！
谁的轻叹融于风里，带着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随即对着凤萧咧嘴一笑……
原来这杏帘村是二百年前中川灭国时一个外姓王爷的家眷，城破之前带全家老小躲避于此，过上了隐居的生活，只是经过几代繁衍，村中人发现这里新出生的孩子，不是残疾，便是痴傻，村中人很是不解。
后来有人无意间从眉黛河边捡了位老道士，那道士说此处地势全然封闭，宛如没有活水的池塘，干枯是迟早的事情，现世已趋于安稳，不若走出困境，让外面的人进来，里面的人出去……云云。
后来此村便慢慢放出一些人出去，当然若有意外进来的也会收留。
雁叫兽认为这摆明的就是近亲繁殖的后果，想当年举世文明的物理学家哲学家，伟大的爱因斯坦，便是因为娶了自己的表姐，近亲结婚而造成了几个孩子相继夭折的情况。
这时她才明白，本村人为何对外来人口没有敌意了，感情是这个原由。
“林嫂，这里每年进来的人多吗？”
林嫂羞腆一笑“也不多，今年从水路上来的就你夫妻二人。”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安心，但却忽视了林嫂口中水路二字。
便跟随着那林家嫂子到了她家中。
村寨里并没有围墙，皆是竹楼所造，每家二层小竹子楼，并没有院墙，只简单扎几根齐腰高的竹篱笆以划分各家地域。
林家竹篱笆前种了两棵木棉花树，院内几只芦花鸡闲适的在土里找着虫子，见生人进门也不怕。
有二三个孩子在院中追逐打闹，一不小心撞了她满怀，她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大同！”
身后有人轻声呢喃。
雁丘笑了笑“这么崇高的政治理想，只不过没个几百年是建不起来的。”
凤萧莞尔，半晌道“你喜欢？”
“当然”
“若有机会…可愿陪我一起来建？”
还未来得及待她回答，便听得林嫂立于那扇竹门之下，呼唤
“二位，快进屋吧。”
雁丘应声而答，上前一步，进了竹屋，头也不回摆摆手
“这个问题要看你表现来回答，姑娘我现在饿了，吃饱了再说。”
随即仰天一笑，大步跨进屋内。
林嫂家共五口人，夫妻二人与三个孩子，二男一女，丈夫去了山里，半个月才回一次家，所以家中只有她与三个孩子。
竹制的餐桌上几个陶器所制的器皿，皆是山野小菜，虽简单，却极其精致。
“我们荒山野岭的，没有什么好东西供二人品尝，只有这也野味勉强凑合，二位莫要嫌弃。”
几个相视一笑，拿起了竹筷。
第六十六章 诡异之声 （三更）
饭后林嫂将她二人安排到二楼东侧的客房，并嘱咐晚上入更之后，切不可乱走动。
两人相视一笑，瞬间交换了信息，便相继点头称是。
夜幕将至，一身山民之妇打扮的雁叫兽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腿，看了一眼自晚饭后，便一直立在后窗下的凤萧
“喂，你吃人家的，穿人家的，不会现在又开始怀疑人家了吧。”
已换了一身藏青色棉质长袍的男子回首，眼波如碧空之上的琉璃月，他看了看懒懒坐在竹塌上，头发有些散乱的少女，浅浅一笑，似刚想开口说什么，忽而听得窗外异响，眼神瞬间收紧。
片刻他轻轻抬起食指放于唇边，缓缓踱步靠向窗外。
半晌
他回眸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雁丘当即警觉，一撩衣袍便上窗前来。
竹窗外，冷月无声，斑驳的树影随晚风婆娑，透过那扇竹窗，隐隐听得村寨中鸡鸣犬吠之声，两人屏息而立，听着那诡异却有韵律的声音。
那声音远远听上去如尖锐的铁器与石头相击一般，每一声下去，便发出空空的回响，声音时有时无，若不是他二人内力深厚，常人断是没有这等耳力听见的。
只听那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因隔的远听得有些不真切。
凤萧眉头微蹙
“你听到了什么？”
雁丘偏了偏头“像是尖锐的铁器击打石头的声音，你呢。”
凤萧默然，半晌抬眸，神色微敛
“与你一样。”
雁丘搓搓手笑嘻嘻问“那么咱们还等什么呢，去瞧瞧吧。”
凤萧示意她稍安
“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寨很奇怪？”
雁丘瘪瘪嘴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嗯，自我们来此，好像见的都是女人与孩子，那么这村里子只有老弱病残孕？没有青年男子？”
他嘴唇轻抿成一线，于昏暗的烛影下垂眸，遮去了眼底神色。
“正是。”
“那你说这大半夜的谁这么小心翼翼的开山…，有什么东西这什么神秘兮兮的开采？”
开山！开山！
话间未落，两人瞬间惊讶相互对视，异口同声道
“硝石！”
雁丘眼睛睁的圆圆的低喝“难道你三哥手里的火药，原料便是从此处发掘的！”
她语气虽是疑问，但直觉告诉她，此处并非什么真正的世外桃源，而是披了一张盛世安泰的面皮，遮盖了这一处不为人知的龃龉。
“我说那河里怎么会有硫磺的味道，原来那竟然是硝，怪不得水那么凉，快将人冻成冰坨子了……那这村子的人知道吗？”
凤萧负手踱步一窗前，片刻缓缓摇头
“看样子并不知，想来是有人提前来此村，让成年男子入山，至于是否是开山采硝石，还未可知，所以，村中只剩下老人与妇孺。”
雁丘抬眸，神色严肃“你今日是不是说火药最早的起源是在塔尔。”
“不错”凤萧低声道
“那么塔尔是不是盛行炼丹之术？”
凤萧不解“为何有此一问？”
雁丘张了张嘴，刚想说前世火药起源便是炼丹术，话至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啊，那什么，我以前从江湖术士手中的得到过一本书，里面提到那么一点，一点。”
她小心翼翼的抬了爪子比划着。
凤萧似信非信的点点头“炼丹之术是否盛行并不了甚了解，只知晓塔尔祭祀一直在寻找一种长生之术，想来炼丹之术也在其内吧。”
雁丘了然点头，原来如此，也是误打误撞的推动了历史的发展啊！
“那么，火药配方与制作程序也只有塔尔国的人才知道喽。”
雁叫兽眉峰一挑，想着保不齐那暗害自己的神棍也在此呢，到时候可以报仇，也在那家伙腿了给他捅个窟窿！
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智商又开始上升了，想当年读FBI推理术时，书中所学到的三段式还真真是有用处，不禁有些得意。
“你的意思是，那人也在”
“……”
为毛你不能让俺展示一下那么一丢丢的推理才华，要不要反应这么快，要不要这么玲珑剔透。
叫兽同学仍不死心，上前一步猥琐一笑，对凤财神道
“商量个事情吧。”
凤萧只觉鼻息下一股淡淡处子芬芳迎面而来，继而那少女剪水秋瞳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狡黠之色，雪白如瓷的肤色，眉黛悠长，却不失女子的婉约，高挺的鼻梁下，唇若点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