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懂了,是个强劲的对手。”雁丘点点着,嘴里咔哧咔哧的嗑着瓜子,速度堪比破壳机。
看得身后那人阵阵心惊,不明白上级领导为何派他前来伺候这个看似脑筋有些不正常的人。
你说东,他给你扯西,并且常常带偏话题,抓不住重点。
比如人家告诉他云中月这人非常之厉害,她就说这名字像采花贼,采花贼是重点嘛?
当然不是,重点是你极有可能打不过人家,极有可能进不了前三,极有可能拿不到那个职位阿……
讲解员偷偷的抹了把冷汗,又小心翼翼的上前试探性问道“您还是多留意留意他的武功路数,想想如何破解吧。”
“嗯,知道了”
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台下,又复指了指琉璃釉彩描金镂空的盘里一堆荔枝皮
“劳驾您再给我上一盘”
“……”发愣
讲解员的小心脏终于受不了,轰然倒地不起。
包阁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楼下打斗之声与叫喝之声。
雁丘咧嘴一笑,淡定的看着帘子后面的人上前将他抬走。
“出来吧,人都给气晕了。”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极其突兀的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不多时,但见另一处隔门轻开。
凤萧笑意盈盈的走进来“你如何知道我在旁边。”
雁丘想,刚一入场时俺便看见你身边的人了,而且这种阁楼一共就几间,其他几间皆有人声音出来,唯有旁边这个没有声音。
最重要的是阁下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味,俺还是比较敏感的。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我刚入场时便见有个身影与你很像,而且刚刚那人在这里说话时,姑娘我感知到了附近高手的气息。”
凤萧哈哈一笑,但并不上前,只坐在隔门一侧,自外面看,那处正好略在阴影里
“刚刚场比赛的获胜者你看到没。”
雁丘点点头“看到了,论功办醇厚不如你,论灵活多变与本姑娘还差点,想来应该不算是太难对付。”
凤萧笑道“他这次比赛只出了五分力,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雁丘若有心事的拿着杯盖拨弄着茶叶“嗯,我总觉得他的身份有些奇怪,看那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只有某些瞬间却又让人怀疑他是否已过不惑之年。”
凤萧一楞,将眸光一转,再次盯着那场中人。
似是感受到了注视,云中月唰的一下便找到了目光所在。
那目光乍见如跳跃的星火,待专注时,又像一把利剑,似要穿透皮囊直看进人的内心。
虽隔着很远,但依旧可以看清那人漆黑如墨的瞳孔,以极瞳孔里那双略带沧桑,与洞彻一切的寂寥。
雁丘霍然一震,只觉得那目光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般,一下击碎了她已做好的防御。
霎时间天地间便如落满了五彩星子,周遭一切安静下来,而那人眼底瞳孔正无限放大,无限靠近,浓的化不开的漆黑,自己仿佛要永久的沉溺其中,被淹没,沉底,腐烂,化泥
……
“雁丘,你怎么了?”
她霍然一惊,眼中散去的瞳孔,迅速的聚集到一起,便觉得背上一起了层湿腻腻的汗意。
再看向那台上的云中月,早已投入了战斗之中。
方才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凤萧眼中写满了担忧“你怎么了?”
雁丘长舒一声“我也不知,只是刚才看见那云中月的眼睛突然无限放大成了黑洞,而我竟然感觉到自己沉溺在那黑洞里,找不到出口的方向……太邪门了。”
凤萧眉头一蹙“这个云家,非同一般!只是……”
他欲言又止。
雁丘回头问“什么?”
凤萧眉宇间划过一丝疑惑“只是与传说中有些不同呢?”
雁丘嗤的一声“人家只是个江湖人士,殿下您不清楚也算是正常……”
话音未落,她忽然浑身一震,那种感觉如仲夏之末,闷热的午后,突然一阵晴天霹雳,划破厚重的云层,瓢泼大雨如时而至。
似找到了某些未知东西的源头,却在一刹那失之交臂。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沉声道
“你说他祖籍何处?”
“北燕边城—原阳。”
雁丘眼底闪过一丝讶色“可是,与塔尔临界处的那个北地原阳,素有铜矿之乡的风水宝地?”
凤萧想了想“并不能算是临界,因原阳属洛河下游,洛霁山之阳,中间还隔着天山,两地相去百里,且山中并无通道,故而两界隔绝。”
转念又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雁丘笑了笑“我一直对塔尔很是好奇,后又亲眼见过罗迦的诡谲武功,所以,有些事情并非能用常理解释。就像我刚看到他的眼睛,便认为他的武功路数也许与塔尔有些不可说的联系呢?”凤萧道“你是怀疑他?”“是,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事不明?需再等等,且看看,或许就有结果了。”凤萧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过头去。
那个藏于心底的秘密阿,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她的心神。
每至午夜梦回,那个梦中女子温婉且倔强的声音,是否也是一种召唤?
可为何连丝丝缕缕的记忆都找不到?
难道自己出生后的前五年,一直都生活在棺材里?
既然灵魂是有归属的,那之前这个雁丘的灵魂又去了何处?
为连丁点的记忆都不曾寻过。
而这身体最初的记忆便是自己醒来后的那个春夜。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这身体的主人,从头至尾,便只有自己一人,或者说属于这身体的灵魂只有一个……
塔尔……
这个神秘莫测的国度,自己又与这个国家有什么联系?
为何时时感觉身后有一把推手,将她从安逸的环境中带出,引向某处万劫不复的深渊?
又一阵风起。
白桦树的叶子哗啦啦响,不远处的紫檀案几上,铜制的沙漏簌簌流逝时。
仿佛时间绕于指尖。
那些谜团如乱麻一般,相互缠绕在一起……位于北燕首都长安街东的武场之上。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雁丘擦拭了眉头的汗珠方才道
“他究竟是何来历,难道真的是旧氏的没落皇族,从你给我的信息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凤萧道“我给你的东西,也仅仅限于他所提供的,若想查清楚他的底细,怕是还要费一翻功夫。”
两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彼时
底下的擂台上又想起一阵欢呼声,台上的云中月,又一次将人击倒。
想来这一组里的获胜者已初见分晓。
雁丘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只觉得自己有时如提线木偶一般,被幕后的某只大手操纵着,任命运齿轮啮合在一起,驱赶着向前,连回头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有白色的柳絮翻飞入窗,贴地盘旋了几圈后,便停留在了原地。
远远看见像下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擂台之上,早已换下了另一人,而那云中月正如苍松一般屹立不倒,想来若无疑问,那么今日这场赛事的头名,便非他莫属了。
雁丘若有所思的看着。
忽然眼睛一亮,在那群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唇角翘起,对凤萧道“殿下我看见你前未婚妻了”
凤萧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但见人群里,有一淡蜜色少年,一身骑装略显消瘦,身旁还跟着几个与那人肤色相差不大的少年。
当然,能拥有这种肤色的,不是来自沿海国度东渝的纳兰公主,还是谁呢。
前未婚妻?
凤萧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女人果然正常的时候不多阿。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一把将她拉至怀中,死死的箍在怀中,对着她粉嫩光滑的耳垂,便是一口。
雁丘不想自己好好坐在这里,也能被袭击,还未反应过来,耳垂了便是阵刺痛,瞬间如炸毛的猫似得跳了起来。
凤萧早已将她放开,看似心情不错的朗声一笑“下次再说错话,照例查办。”
一语未了,便掀起了帘子,隐了出去。
……
五月的光景,已有些炎热。
自那树叶间泄出的阳光,斑驳落于一人身上。
一人靠着丞相府芦雪斋院中的树干上纳凉,半屈的膝盖上,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那鸟嘴一张一合,时不时还发出低鸣之声。
他半垂的眼睑微微一动,旋即睁开。
“你是说,自那人身上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懒懒枕于脑后的手,忽然慢慢握紧,青筋毕现,雪白的指尖已泛出淡淡的青色。
“知道了,你继续留意,且不要让他发现”
长生拿着长满鸟毛的脸蹭蹭他的膝盖,双目四瞳里竟然微有些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