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下)
公孙遏的大殿,云希再熟悉不过,但一进入仍不住心中打鼓,公孙遏身着殷红金丝福地云纹大袍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他只抬眼见了来人一眼,便道,“你怎么今日才回来,可是路上耽误了?”
云希一听,不知如何答,她又不知靖瑶去了哪里,只好不语,幸好公孙遏与靖瑶原本就疏离,靖瑶也是多半不爱言语的性子。
公孙遏见她不语,也不追问,招了招手让她近前,便又埋头案中。
云希不大自信自己的面容会不会被公孙遏识破,慢吞吞地蹭到他的大案旁,公孙遏看完手中的奏报便随手放到了云希身前,云希见越堆越多,忍不住上手帮他整理着。
书房里只剩下“嗑哒,嗑哒”的声音。
云希无意中看见一份奏报请示公孙遏东祭司塔是否要拆,公孙遏并未允许,云希禁不住低喃了声,“咦?”
“怎么?”公孙遏抬头看着她。
云希端着那奏报不解地,“大王,孟里的祭司塔不是在王城吗?另外还有一座吗?”
“东边有一座建在纳吉。王城这边的已经拆除了。”
“东祭司塔为什么不拆?”
公孙遏看着她只淡淡地,“纳吉是个好地方。”
云希虽是不解仍点了点头,无尽说过纳吉是大乂王城的旧址,对无尽和公孙遏来说这个地方应该是特别的吧,即使这里已经没有了祭司,但或是为思念而建也未可知。
公孙遏将最后一份奏报递至云希手中,没头没脑地,“这些年,是我薄待了你。”
云希一怔,暗道还算公孙遏有些良心,毕竟兄妹一场,他确是待靖瑶不好。
哪知还不待她感动完,公孙遏便起了身,云希摞好手上的奏报也起了身,“夜深了,大王歇着吧,我先走了……”
还不待她转身,公孙遏便一把拉了她至怀中,噙了她的口,轻声道,“为什么每次见我你都着急走?”
云希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嘴,慌乱中露了口角,“靖,靖瑶嫁的是大王?”
公孙遏听了搂着云希哈哈大笑,“云希,你从来都没有相信对过人。”
云希一听,忙摸了自己的脸,暗道是什么时候被公孙遏识破的。
公孙遏紧贴着云希的耳边呢喃着,“既然想见我,何不走正门。”
云希一听,左右挣脱却没有成功,愤恨地叫着,“无尽!你给我出来。”
无尽应声似鬼魅一般出现,见了二人亲密模样,忙低了头,云希羞愤地道,“你当真帮我幻化了靖瑶的脸吗?”
“没有。”
云希气得真想上去挠他,“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又骗我?”
无尽无奈地立在一旁不语,倒是公孙遏在云希头顶答着,“靖瑶三天前已经出嫁,你们若不在路上耽搁是能看到的。”
云希一听更是火上浇油,连踩了公孙遏两脚便朝无尽抓来,无尽也不躲闪。
“无尽,你不是大乂的守护者吗?怎么会听任公孙遏的摆布?”
公孙遏两步上前,只手拎起云希,无尽一见云希呜咽的小兽模样,轻声对公孙遏道,“你别伤着她。”
“怕不能如你所愿。”公孙遏一把抱起张牙舞爪的仍喋喋不休的云希。
“无尽!你这个骗子。”
公孙遏抱着她边往寝殿走,边道,“你我之事,他已看了几千年了,这点眉眼高低还看不出来吗?”
“无尽这么见风使舵?”
“只怪你自己今生太弱。”
云希一听,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该死的公孙遏与无尽,二人狼狈为奸,自己却乖乖地送上了门。
刚落榻上,云希一个滚身,仍被公孙遏扑了个正着,云希气恼地,“大王又不爱我,何苦费这些心思布局,是为了报复吗?”
公孙遏覆在云希身上不解地,“何出此言?”
“我与大王之间从未有过‘蚀印’不是吗?”
公孙遏弯着眉眼,强忍笑意,“你以为大乂会在自己和自己男人身上放那个?”
“什,什么意思?”云希见公孙遏扬了扬眉,一张脸越落越低,慌乱中只觉腰间一松,春夜的凉气惊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层层叠起。
慌乱中,云希甚没底气地,“公孙遏,我是大乂,你敢乱来。”
公孙遏第一次听到大乂的名字没有露出狠绝的神情,只是嘲弄一笑,“若你是大乂,那便认命承受吧,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云希一听颤抖得非常厉害,“我,我不是,我不是她。”
公孙遏展了笑容,坏坏一笑,“那你就好好享受吧。”
“公,公孙遏,你混蛋!”
无尽被寝殿的叫骂声吵得心惊肉跳,深为云希感到惋惜和无奈地摇了摇头,隐了身形飞至屋顶寻了清静。
次日天还没亮,安康便在门口通报请起,大殿极为通透,公孙遏抱着云希轻轻“嗯”了一声,雁儿便引了一众丫环掌了烛火入内,云希被困住一夜本就没睡着,一见有人进来,忙扔了公孙遏压在身上大象一样的胳膊,直把鲜红的被子拉到耳根。
公孙遏起身自己穿了喜服,回身望着云希仍在榻上装熟蟹,禁不住故意笑她,“今日大婚,云希你的面色最佳,回头不用再添粉黛了。”
云希一听,更觉自己沸涨的双颊要把自己烤熟了,愤恨地,“当日在乌山,我就该防备着你,若是复活了大乂,今日受苦的定不是我。”
公孙遏促狭地笑着,弯身近前,“苦向来不是白受的,你以为牺牲了自己大乂就能复活?”
云希不服气地,“大王还不知道吧,余言已经死了。”
公孙遏扬了扬眉,仍如旧时一样等着云希下面的话。
云希一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甚没底气地露了怯,露出快要窒息的口鼻,“金系的神力不在余言身上?”
公孙遏的目光顺着被边溜着了进去,“你觉得你有金系预知的能力吗?”
“没有。”云希摇了摇头,“可是……大王一直留着余言,难道不是因为他是大乂的后人吗?”
公孙遏低头趁机轻吻了云希,含着她的耳垂沙哑着声音道,“那是他的师父,若是让你都看出了破绽,我还能活吗?”
言罢,公孙遏起身对立在帐幕外良久的雁儿等人道,“伺候她起来,莫要误了时辰。”
“那人是谁?”云希不死心地叫着。
“你见过。”公孙遏只扔了简单的几个字便出了寝殿。
云希一听,懊恼地起了身,却见雁儿端来的竟是她与无尽从纳吉带来的那套祭司服,“这是什么?”
“是您今日大婚的喜服。”
说着,雁儿等人便把那五六层的红衣将云希套得跟个蚕宝宝一般,云希顶着那百枝朝冠,越发觉得别扭,而且那裙摆似为了防止逃跑一般设计的极为窄,云希若是心急迈大了步子都能被它绊倒。
进了大殿,明知前面有百官等着朝拜,云希却是一屁股坐下赖着不动了,“大王大婚是不是太过仓促了?连个喜服都没做,还要用我从纳吉带来的祭司服?而且这衣服太紧也不合身,不如我们等重新做了再行成婚。”
公孙遏的喜服与平时穿的祭司服也差别不大,胜在行动甚是方便,他含笑打量着云希,“各国的祭司大袍本就由上古吉服演化而来,这嫁衣你来孟里不久便做了,若是觉得束缚,该不会是胖了吧?”
云希一听气得双耳赤红,又听得殿中丫环们莺莺的笑声,更是气鼓鼓地,“大王千算万算,步步算得好,可是今日若我就是不肯随你入殿呢?”
公孙遏笑艳了脸庞,扬了扬眉,将手中把玩之物朝下递到云希面前。
云希不知他拳中握着什么诡计,迟疑半天才伸了纤细的小手在他掌下接着,只觉一个圆重之物滚入掌心。
摊掌一见,竟是那枚祥云金戒指,大惊而起,这东西她明明离开乌鲁前放在了叶容手中,如今公孙遏竟能将它拿到手,这个威胁再明显不过,他明知道自己不想让任何人打扰阿音二人。
“本王的这份薄礼,王后可满意?”
云希强从牙缝中挤道,“满意。”
大王封后自然是头等大喜之事,而且一切都在公孙遏的掌握之中,大殿之上各国使臣无一空缺。
东方如月和欧阳音并没有亲自前来,奥来的使臣苏辰含笑上前,递了礼单,“恭贺孟里王大婚之喜,我王三月前便备下了贺礼,请大王过目。”
公孙遏摆了手由安康上前接了过去。
云希一算,三月前她还在乌鲁的平图府,应该也就是她去见苏辰之后的事,至于沃泽王更不用说了,凤目含春地笑着,“沃泽的大礼,半年前已备好。”
好容易挨过大礼,云希方才得了空歇上一会,等待午宴,刚一落了座,便听雁儿道,“王后,公主来了。”
靖瑶笑吟吟地上前,云希衣服太紧蹲不下,忙上前伸了手拉她起身,一见靖瑶□□满面,已是出了阁的打扮,虽是与往日判若两人,云希却仍不敢随意地与她玩笑,只拉了她的手让座。
倒是靖瑶欢喜着,“可把你盼回来了,为了准备大王与你大婚,可忙坏了宫里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