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希望着那石像,她在心中暗问大乂,你到底是个神,还是个魔?落眼间只见大乂右手执双头权杖,左手执着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那上面皆是古字,云希近前一看,也认不全,“这写的什么?”
依娜用古语读着,“执你之命,长长久久守护于我,若有违背,永不见天日。授你之命,生生世世追随于我,若有疏离,再无埋骨地。”
依娜为云希翻译了古文,云希琢磨着,“这说的是无尽啊。”
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应该是万人朝拜的吧,她不知道无尽的守护是甘心朝拜还是因为大乂的诅咒,能守护一个人上千年,这份坚持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云希低吟着那铭文,“执你之命,长长久久守护于我,……”只觉那石像轰然颤动,耀着刺目的白光,依娜强稳着站不住的双脚叫着,“怎么回事?”
半晌,白光渐渐黯淡,依娜才觉大地恢复了平静,只见一个白衣雪发的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云希第一次见无尽笑。
“无尽?”云希惊奇地打量着他,“你居然不用借助他人身体就能现身了?”
无尽起身,望了望那石像对云希道,“云希姑娘,好久不见了。”
依娜被突然出现的无尽惊得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是什么人?”
“他是大乂的守护者——无尽。只是……”云希不解地,“无尽你不在大乂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无尽缥缈着身影对依娜道,“云希身上的金系神力还不完全,应该是被大乂的后代分流走了,我现在以大乂守护者的名义命令你去帮她寻回。”
依娜一听,哗拉地跪在地上,“是。”
无尽看着云希,“你现在的能力太弱了,我不能长久地留在你身边,我在大乂那等你……”
“无尽,无尽……”云希叫着,但是那身影已无,一切复又恢复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金系?金系向来只为大乂所有呀。”依娜起身,异样地看着云希,低喃着,“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大乂,我又中了公孙遏的计。”依娜一咒,朝云希施一礼。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呢?凭我的能力又威胁不到他。”云希犹记得在禁林之中,公孙遏眼里透着决绝的凶光,他的手还因此被火灼伤。
“你是说那晚他用金箭射你?”
云希摇了摇头,“我是说在禁林中。”
“还有这事?”依娜更加坚定地,“定然是他不想交出神权。你是有金系的神力,可以吸取别系法力,他将你带在身边,取下沃泽和奥来或是乌鲁再杀了你,可以让大乂的神识继续沉眠,他已是长生,自然百年无忧。”
云希一阵恶寒,她并不愿意相信依娜所言。
“无尽所说的大乂后人,你可知是什么人?”依娜侧头盯着兀自发愣的云希。
云希虚扯一笑,摇了摇头。
依娜不信地,“早听闻孟里有个神算子,不是叫余言吗?你不知道?”
“是,是听说好像有这么个人……”云希闪躲了目光,“只是我在孟里一直被困公孙遏身边,并不知详情。”
“我要去神殿,祭司神力在神殿和神址附近会增强的。”
“离这里最近的神殿在哪?”
依娜指了指远处的雪山,“是乌山的半山神殿。我们明日出发。”
云希转了乞求的神色又道,“我可以不去吗?”
依娜一脸不识好歹地,“公孙遏对你的杀意已起,我带着你是保护你。”
“那叶容之事……”
“叶容之事就交给女王处理吧。”依娜软了语气,“你我是祭司,我们的神职只是效命大乂,如今你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能护他周全,如果你能劝说欧阳音,我并没有意见。”
云希淡淡一笑,“多谢。”
“我这就起身去神殿先办金系之事。我把白媖留给你,明日待你处理完叶容之事后引你去半山神殿。”
云希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心中的抱负盘营着,好像只有她活得格格不入,对于阿音,她有不舍,对于公孙遏她也没有怨,她早该在“蚀印”出现时看清一切,断舍一切。
次日刚一出了宫门,正遇着欧阳音携着十里春风而来,她一身寻常人家媳妇的打扮,身边伴着的公子一袭青色长衫,腰系锦文宝珠带,素净的脸庞,凝着云希一言不发。
云希一怔,“你们……”
欧阳音的笑意僵在脸上,先一步上前对身边的公子道,“这是我姐姐。”
“在下叶容,姑娘怎么称呼?”伴着吟吟笑意,叶容上前一步,与欧阳音并立在侧。
“我,我叫云希。”云希的大脑一片空白。
“云希?”叶容低喃地重复着。
云希见叶容模样,别开脸去,任由泪水扑簌簌打湿衣襟,忙急急地拉着阿音走开两步,一如二人小的时候一般哄着她,“阿音,放了那公子,你跟我回家吧。”
欧阳音狠命地摇了摇头,回身拉过那人,“我不走,我哪也不去。容公子答应与我在一起,一生一世。”
“容公子?”云希望着恢复昔日明净模样的叶容,一个连自己姓氏都想不起来的人真的是幸福的吗?那公子也是暖心一笑,回握着欧阳音的手。
云希朝叶容强扯了一下嘴角,“公子真心待我妹妹?”
“是的。”那公子的笑意如轻风一般。
欧阳音依偎在他身旁,满脸幸福地,“我二人说好,今生今世身边只有彼此,相伴到白头。”
云希见那公子也是满眼宠溺地望着阿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沙哑着声音对阿音道,“阿音,你要言而有信。”
那公子缓过神来见云希已经走开,他急唤道:“姑娘你要去哪?”
云希转身,娑婆的泪眼粲然笑着,“去北门是这个方向吗?”
那公子浅笑指了指道:“北门往这边走。”
云希再难抑制,甚至来不及道谢与告别,哭着跑开。
“她这是要去哪?”欧阳音望着云希的背影对白媖道。
白媖本就听得云里雾里,又不敢多言,只道,“很远的地方吧。”说罢施一礼追云希而去。
“我们走吧。”欧阳音拉了拉叶容的手,见他仍望着白媖追去的方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别看了,我这位姐姐常年在外,不常在身边。”
叶容暗暗攥着手中的金戒指,似要把那东西嵌进肉里一般,望着云希远去的方向,阿音神情有些不自然地上前,“公子怎么了?”
叶容灿然一笑,咕哝着,“那人好奇怪。”
阿音一听,落了心,笑着,“听说她也是个祭司。走吧,我带你回家,今后就只我们两个人。”
“好。”
“执青大人,执青大人。”白媖在后追着。
云希放慢了脚步,回首一望已是空空,“你叫我云希吧。”
“云希姑娘,我们不是应该去半山神殿吗?”
“回平图府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再去。”
白媖点了点头边引着她在前面走,边道,“今日是十五赏春节,要不要我先去府上通知他们备了酒宴,大人明日再走?”
“今日是十五?”云希一个踉跄。
雪娥点了点头,“是的。”
云希望着宫门方向,独自低喃着,“十五是劫。你的劫并不是我。”
☆、水长路遥
依娜的水系神殿就隐匿在乌山的雪峰之中,白媖一身雪衣在前带路,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云希回首望着上山的路,脚印早已被风雪掩埋,这乌山前后之路难以辨认,若不是有白媖领着她定会迷失其中。
神殿通体晶莹剔透,皆是用巨大的冰砖所制,映着四方的皑皑白雪,如同嵌在棉花上的一粒水晶一般。
天气虽然寒冷,走得也艰难,但是云希却觉得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春天了啊,冰雪什么时候能融化呢。”
“云希姑娘,我们乌山常年积雪,经年不化的。”白媖在旁,边走边指着山下道,“不光山上,姑娘你看,山下那些晶莹闪亮的。”
云希顺她手指一望,果然见山下熠熠闪烁着点点夺目的光亮,“那是什么?”
“是冰笋。”
“冰笋?”
“山上落下的雪,在山下化成了冰雨,积下四方百里的冰笋。”
云希一见那冰笋足有三四层楼高,恍然一笑,“这倒是个天时地利的防护。”
拾着神殿的冰阶而上,云希只觉越走,心口越是狂跃不安,刚一进大殿口,一股寒气瞬间灌透二人的全身,白媖打了个寒颤,只觉云希在身边身子一弯,“云希姑娘,你没事吧?”
云希浑身无力,“我没事,只是越是往山上走,异样的力量就越重。我想休息一下。”
依娜命白媖将云希扶进了偏殿,大殿空旷得有些瘆人,只有三人窸窣的裙摆与脚步声,偶尔传来依娜大冠上银片的清脆细弱之声,依娜边走边道,“余言已死。”
“死了?”云希滞了脚步睨着依娜,“你动用神力杀了他?”
依娜冷眼地回望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