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私宅,云希仗义地一抱拳,“多谢如月……”便欲开溜。
别看如月人小,心眼却是一点也不少,她一把叩了云希的手腕,“算命的是吗?”
云希被她扣住了麻穴,呲牙咧嘴地叫着,“我不是算命的。放手,快放手。”
如月自小习武,用的皆是巧劲儿,她毫不费力地牵着云希向前走,“你叫什么名字?因何受困于此?”
“我叫云希,快放手,放手啦。”云希使劲地拍着如月像钳子一样的肉乎乎的小爪子。
如月一听,双眼瞪得像夜色中的猫一般光亮,将云希从头打量到脚,双从脚打量到脸,反倒加大了手劲儿,“你就是云希?”
云希哀嚎着,“我这么倒霉的人难道还会有人冒充吗?”
如月眉色一喜,近了两步扬着脸盯着云希,“公孙遏的女人,沃泽国的祭司?”
云希揉着自己的手腕瘪了瘪嘴,“为什么不说是孟里的囚犯,沃泽的靶子。”
正好禁军侍卫也脱身回了来,如月复又抓过云希的手,“耳闻已久,今日得见,天助我也,跟我走吧。”
“放手啦!你一个小孩怎么这么大的手劲!”
夜色中奥来的王宫甬道像一条蜿蜒的长蛇,虽不似孟里的宽阔,却是机关重重,如月对各处暗小的机关手到擒来。
“我们这不是进宫,我们这是来寻宝探秘的吧?”云希打趣地看着如月打开回宫密道中的第十五道机关。
如月一脸正色地,“这叫宝珠入函。”
云希点了点头揶揄地,“宝珠,我们天亮之前能回到壳里不?咱俩可都是不能见光的人。”
如月呵笑着打开最后一道机关,“请进,阴人。”
云希见她一副小公子模样也不忘回嘴,“谢谢,阳人。”
此话一出便自觉失言,她溜着如月的脸色,如月倒也不介意云希的僭越,二人相视一笑。
原来她们是从密道直接进了内宫,进了内室自然是豁然开朗,一应陈饰非常女性化,百花雕梁、柔幔轻纱,桌上摆着一张琴,如月指了指隔间,“你去那边等我,我换洗一下。影子,打水来。”
那禁军侍卫点了点头,打了水送进内室,便也退了出来。
说是隔间却也非常宽敞,一个简素的窄榻,墙边格子的柜子上尽是杯盏之物,这里应该是值夜侍女的住处。
过了隔间便是内厅,云希并没有随意走动,这奥来国的人喜设机关,她可不想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她只从隔间朝外探视着,虽是管中窥豹一般,却也能看得出正厅很大,陈设之物也更中性厚重一些。
只是这内宫出奇的空旷,除了影子竟连个丫环都看不着。
内室里水声哗哗地响着。云希被影子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如月,需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影子抬手阻拦,满脸地写着不信任。
“影子,云希是我的客人,你先下去吧。”如月氤氲着脸庞从内室走出来,乌发高束头顶,发梢还滴答着水珠。
“公主,此人身份复杂,不能掉以轻心。”影子近身对如月说道。
“你去外间守着,有事我叫你。”
云希假意不去听他主仆二人的对话。
比起影子的防备与疏离,如月算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了,几日相处下来,她简直把云希当做了百科全书,“乌鲁真是女人掌权吗?”
“听说孟里王是最受神宠的祭司,因而长生不老?”
云希拉着她按在琴边,“你快弹琴吧,让我清静些。”
如月的琴声有着这个年龄的女孩少有的英气,奔腾间透着杀伐的戾气。
夜已过四更,往日这个时辰公孙遏应该准备早起了……
“你在想公孙遏?”如月止了琴弦,悠闲地看着云希出神的样子。
云希无语地望着内宫的屋顶,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让她无措,“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你在故安遇到了公孙遏。”如月嘻笑着。
云希面色一红,嘴硬地道,“我是说我在故安遇到了大王,没有说公孙遏,我遇到了沃泽王。”
“沃泽王——浮屠密?”如月歪着头想了想,“听人说公孙遏并不善待你,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云希难掩尴尬之情,“我是祭司,能与大王们是什么关系。”
哪知如月一脸不屑地,“祭司?我最厌祭司掌权了,王者,天也,司者,侍也。”
云希故作严肃地板了面孔,“你是我见过唯一敢对祭司如此评价的人,但是我很喜欢。”
如月原本话里带着三分对云希的贬损,哪知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一笑,这倒与她平日里听到的祭司的威严跋扈大相径庭。
“你与我见过的祭司不大一样,我也很喜欢你。但是……”如月骨碌着眼珠狡黠一笑,便将云希踹至地上,“我困了,这是我的床榻,你晚上就在地上睡吧。”
云希没有防备,一屁股墩在地上,呲着牙起身,一把掐过如月粉嫩白皙的脸蛋,“如月,我可是祭司大人,你可尚未登基,要睡也是你去地上。”
如月哪里肯从,但云希就如同一个执着的牛皮糖,死活就是要往榻上爬,玩闹了半天,好歹云希如同壁虎一样挂在了榻边算是抢得一席之地。
影子听到内间安静下来后,方轻着脚步进来,哪知正迎着如月警觉的目光,“公,公主,您还没睡?”
如月被云希熟睡的身子圈在榻中,不悦地瞪着他,“影子,我并没有唤你,谁让你进来的。”
“我……属下以为您睡了,特来守夜。”
如月轻合着双眼,“出去。”
影子迟疑地,“公主……,您当真让她睡在您的榻上?”
如月轻哼了一声,“有何不可,她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我还挺喜欢她的。”
影子一听更是笃定地盘坐在内室的门口,“公主睡吧,属下在此盯着此人。以防万一。”
若说这一夜云希睡得好不好?不好!她刚想翻身伸个懒腰就被人抓了手臂扔向另一边。云希原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做的梦。哪知睁眼一看,吓了一跳,竟是影子守在榻边,随时阻挡着她与如月的距离。
这,这太可怕了,这也太尴尬了。
云希起身,洗漱完毕总觉得影子防刺客一般地用眼神防备着她,她尴尬地朝如月没话找话地道,“如月,你这里有能借给我用的水粉吗?”
如月并不知他二人的防躲,随手指着梳妆台上的盒子,“那些你都可以用。”
云希以前在孟里并不常施粉黛,靖瑶若是哪日心血来潮才会抓着她画一番,今她为了给自己找点事,便坐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一盒盒姹紫嫣红的水粉又无从下手,好在看到一个水晶石盒中有黛色的粉末,唯有这个她知道是眉粉。
她用右手无名指肚沾着眉粉轻涂在自己的眉间,如月轻吟着上前,打开一盒妃色蜜膏,“你涂着比我好看,这些都是前些日子送来的,都送给你吧。”
云希捡着桌边的湿巾擦着无名指上的黛粉,“我只有闲情意致之时才涂画一二,还是如月留着吧。”
如月撇了撇嘴,将一些胭脂都推给云希,“我不爱好这些。”说着便要自己上手把那妃色蜜膏往她脸上涂。
云希忙上前接了过来,还不及道谢,只见自己无名指上的黛色并未擦去,她正是不解,只觉眉间一阵刺麻,慢慢蔓延至额头,这种感觉她似曾经历过,她紧了紧眉头,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云希僵着脸上的笑,“如月,这个眉色,你之前用过吗?”
如月只当她是客气,“我不常用,但也用过。”
云希用手轻沾了一下妃色蜜膏却不涂在唇上,一边拿了湿巾擦拭一边装作不经意地仍与她聊天,“如月用了感觉怎么样?”
如月忙着在梳妆台上挑捡素雅一点的首饰,随口道,“挺好的呀。”
云希暗自看了看自己沾过妃色蜜膏的手指,同样仍有明显的痕迹是擦不掉的。这在古代是很不正常的,之前她在孟里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是用天然的花朵所制,这时曾未有人工色素,也不会出现如此固色的成份,而且伴有刺痛感。
她不知道此事是如月刻意隐瞒还是她也被蒙在鼓里,手指尖同样传来了麻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青佛草,她曾中过青佛草的毒,跟眼下这种感觉非常像。
云希暗自将右手攥拳再放开,再攥拳,以此来缓解发麻的感觉,但她微小的举动没有瞒过影子的眼睛,影子上前,一把拉过如月至身后,抓起云希的右手审问道,“怎么回事?”
云希被迫摊开右掌,无名指和中指指肚上的黛色与妃色印迹仍然清晰可见,如月从影子身后探出头不解地,“出什么事了?”
影子紧紧地抓着云希的手,“说,怎么了?”
云希看了看影子,又看了看如月木木地道,“我中毒了。”
☆、家的方向
“我中毒了。”
影子抓着云希的右手,他并不懂这些女人化妆的东西,只见云希右手指肚两枚印迹鲜明,“何以见得?”